棍子听着声音觉得耳熟，又看了看碗里的馄饨，扔了手里的勺，从板凳上跳起来，惊呼道：“金能儿，是你！”
幼娘见棍子也不嫌脏地抱着那只人形癞蛤蟆，一脸困惑，正想要用通心术探究一二，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探不出馄饨摊老板的过往。幼娘隐约觉得对方现在的形态不是真身，对方的法力必定不在自己之下。
马路尽头透着微弱的白光，空中弥漫着无数的尘埃，来往的游魂越来越多。不多久就要天亮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幼娘扔下几个铜板，拉着棍子踏上了去往人间的路。棍子三步一回头地与昔日救命恩人金能儿告别，谁知道这一去会不会是他们之间的永别。
时间是世间最大的法术，它可令人生可令人死。死亡永远都不是终结，在人间，死去是一场轮回的结束，在阴间却是另一场轮回的开始。
这是一个寻常的清明节夜，一座北方的海岛上三个女人偷偷摸摸地在十字路口凑给自己死去的父母烧纸。
其中一个皮肤白净、穿着白衬衫的中年女人只顾着添纸，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出几分安心。她的父母去世多年，也无人烧纸，想必在冥界吃了不少苦头。
另外一个女人见她不言语，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她说：“你得说两句话！”
那个皮肤白净的女人这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念叨着：“妈，我给你送钱来了。”
话音未落，身后一束电筒光打过来，三个女人吓得落荒而逃。这十字路口能逃到哪里去，她们佯装躲在草丛后，哨兵追到此处，呵斥她们转过身来。
三个女人投降般地转过身子站起来，其中一个穿着绿色碎花衬衫的女人面带笑意，解释道她们是在烧纸，不是做坏事，好说歹说，证明身份之后，哨兵这才放三人回去。
殊不知，这一幕被幼娘和棍子看在眼里。幼娘哈哈大笑，棍子走上前去，打算看看被扑灭的火堆里还剩了啥。
在阳人看来，烧纸就是烧纸，烧完了的灰就是灰。可是在阴人们看来，烧了的黄纸可以变成一叠叠的纸票，烧了的金元宝那就是实打实的金锭子。这些年来，纸票在冥界的购买力下降了许多，现在大家都认硬通货。
扒拉半天，棍子才找着几张烧得比较完整的纸票。欲要收到怀里，却被幼娘打落在地。
“别拿！那是别人的。”
棍子刚想说哪儿有人呢，冷不丁地看见一个烫着卷发的老太太站在自己身后。看来，这位老太太就是刚才女人口里的“妈”了。
老太太生前家境优渥，死在异国他乡，几经辗转回到中原冥界，在冥界无钱无靠，一路流浪，以捡垃圾为生。前些阵子好不容易在冥界找到一个零工活儿做，情形才稍微好转一些。
今年的清明，她意外地接收到前世小女儿的传唤，特意赶来此处。见自己生前疼爱的小女儿如今成了首长夫人，是三个孩子里过得最好的，她也多了一些安慰。
因为燃烧不够充分，地上的黄纸没几张烧成了能用的纸票。老太太也没有过于失望，她略过棍子和幼娘，朝着女儿的住处飘飘忽忽地走去。
她只看一眼，一眼之后便回去。
幼娘好奇心起来，也跟着她走。棍子背着三个大包袱一路在后面走着，一路小声嘀咕：“别人能不知道我们跟着她？”
“她知道也不会介意的。”
“你咋知道？” 棍子好奇。
幼娘得意的抬了抬眉毛，“你以为本小姐的灵压是随便放的？”
棍子悬着的心放下了三分，走了没多久，三个鬼一前两后地来到一户人家前面。这套房子在这个小岛上算是阔气的了，房前的院子极大，虽是平房，但开间宽敞。其中两间房里还亮着灯。
老太太站在亮灯的窗外，静静地打量着里面的一切。虽说过了十几年，但她女儿住的房子不比之前豪华，可与岛上的其他人家比起来那不止好个一星半点。
这位来自民国的资本家太太还不知道这天早已变了，她的女儿真好命，嫁给一位可靠可敬的男人，她将会平静安稳地度过这一生。
这样的好日子是她女儿前世做尽好事修来的。不用羡慕，不用叹不公平，老天爷的公平从来都不是一世算一世的。前生因果、今生来受，今生造业，来世偿还。今生即是来世的前世。
老太太看着女儿幸福地依偎在丈夫怀里，欣慰地离去。
幼娘见那个女人如此表情，颇为费解，她看着棍子，呆头呆脑的，气不打一处来，踹了他一脚。
“本小姐累了，去找个地方铺床！”
棍子懒得动，“哪儿用找啊，这里不是有床吗？”
偌大个家里还容不下两个小鬼了？棍子走进一间没人住的卧房，解开包袱，把幼娘的被褥一一铺开，先是垫了一层锦缎被，再铺上一床天蚕丝褥子，盖的是菱格玉色绒被，被子一圈分别绕着大大小小的布偶娃娃。
没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