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谢玄英言简意赅地下令,“放箭。” 箭矢划破夜空,隐蔽地飞向了鬼火带领的队伍。 黑劳几乎在瞬间勒马,口中发出类似于狼的呼啸。霎时间,后面的兵马立即趴下身,以盾牌遮挡。 箭矢到了,像是满天飞雨,或是“噗嗤”射入马身,或是“叮当”擦过盔甲,抑或是“哐当”射落了什么东西。 谢玄英听到流水一般的声音。 他眯眼细看,这才发觉所有士卒身上都背着布袋。 粟米“哗哗”淌落,流了一地,好似流沙。 “走!”黑劳大喝,“我断后!” 他侧身避让到死角处,让背负粮食的苗兵疾驰离去,带走生存的希望。 谢玄英短暂地衡量过后,就做出抉择:“不用管他们。” 田南驻守在安南—普安的必经之路上,他们带不走那么多粮食。 命令被很好地传达了下去。 然而,黑劳目睹自己的人于箭矢的簇拥下离开,仿佛侥幸逃出生天,心却反而下沉。 放任他们带走粮食,不是前面还有伏兵,就是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黑劳缓缓抽出了背后的刀。 既然如此,死中求活。 他挽住缰绳,不退反进,带领着自己的手下,朝山上冲来。 再多的箭矢,在密林面前也不得不失效。 这就是云贵地形的可怕之处,官兵无法倚仗更好的装备,远距离解决敌人,□□不行,大炮不行,必须与野蛮的叛军近距离搏斗。 “公子?”张鹤低声询问。 谢玄英没有应声。 张鹤明白了,他做了两个手势,安排好防守的阵型,耐心等待。 杀戮声由远及近,速度比想象中更快。 是一群强兵。 谢玄英侧耳细听,在心中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很巧,几乎同一时间,黑劳也发自内心地感叹了一声:“变强了啊。” 九月初左右,他曾带领部下夜袭永宁。 彼时,谢玄英刚刚上任,迫切需要守住永宁来振奋士气,而韦自行的失误带走了官军的中坚力量,新兵过于稚嫩生涩,在他眼里,就好像被刚长出牙的狗崽,怎么戏弄都行。 若非赤硕支援不利,对方人数占优,黑劳原本能重创他们。 可只过去短短四个月,这支官军就长成了可怕的样子。 他们配合默契,有人负责举盾,有人负责掩护,还有人举着□□,灵活地刺向马匹。没有人后退,以黑劳的经验,后退的人都已经死了。 当他们解决一个敌人,并不会急着抢夺头颅,会有人在后面专门补一刀,随后从容不迫地割下尸体的耳朵。 除此之外,指挥的士官也格外机警。 他们保持在了一个合适的距离,监督每位士兵的前进与进攻,杜绝任何临阵脱逃的可能,时不时招呼两声,让被带入沟壑的人及时止步。 黑劳有点后悔,早知道敌人这么难缠,他一定不会带赤硕去永宁。 应该带上自己的精兵,一鼓作气,把主将埋葬在深山。 但现在也不算太晚。 黑劳横刀挡住刺向自己的□□,轻盈地跳跃到一旁的石块上,然后俯身纵跳,刀刃越过盾牌,割走了后面的人的脑袋。 他在山间出生,在山里长大,和野兽一样成长。 官军的配合固然默契,在他看来却还是过于死板了。他们只会借助武器,却不知道,在山里搏斗,最好的同伴是树、是石头、是荆棘。 黑劳捞住头顶的一根树枝,腹部卷起,如同猿猴一般灵巧地避开了三方夹击,闪身藏进了树冠。 腾挪转移,他从另一头滑了下来,钻过盾牌的阻挡,滑入沟壑。 脚掌斜侧着插入泥土,堪堪止住身形,跟着借灌木的阴影,快速又安静地越过大量士卒,自另一处凹陷攀爬而上。 今天是三十,月色照大路还能勉强看清,在密林中几乎无法提供任何视线。 官军点亮了更多的火把,寻觅着他的踪迹。 黑劳看向身后,朝一直跟随自己的兄弟使了个眼色,把自己的头巾递给了他。 兄弟戴上属于他的红头巾,默不作声地跟随了一段时间后,以同样矫健的身手跃上土坡,一刀砍死了落在最后的伙夫。 “他在这里!”有人高声尖叫。 黑劳勾勾嘴角,继续顺着地势潜行。他躲藏在粗壮的大树后,匍匐在欺负的沟壑中,踩着石头、根茎和枯木,灵巧地绕过官兵的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