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退却。 刚才那大夫知道她是箭伤! 大夫是病梅馆的,病梅馆在泥盘街上,泥盘街属于金不换,金不换攀附世家。 脑海里面的线条过于清晰。 回头头注视着远处挂了药葫芦的医馆,慢慢把那一张药方揉在手里,周满面无表情,拎着药回到城外破庙,从梁上取下她先前藏好的弓箭,竟重将斗篷披了,面巾蒙了,又折返回泥盘街。 此时夜色已深,医馆内再无来看诊的病人,正在准备打烊。 四下里安静至极。 唯有门口那药童还在煎药。 王恕从里面出来看时,药童正拿一块布垫着手,要将药罐盖子打开来看,不曾想手脚有些毛躁,没拿稳,那盖子竟往下掉去,眼见着就要摔烂在地上。 药童险些叫出来。 还好旁边一只清瘦的手掌及时伸出,稳稳将那盖子拿住。 药童抬头,这才看见王恕:“王大夫!” 王恕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方将盖子放到一旁。 药童拿盖尚且要垫块布,可知那盖极烫,他徒手拿了,指腹都烫红了一片,却只略略皱了一下眉,似乎没觉得很痛,只道:“别着急,小心些。摔了不要紧,留神烫着自己。” 药童一时又羞又愧。 王恕却转头看向廊檐下躺着的那些衣衫褴褛的病乞丐,原本拥挤的地方竟有一张竹席空了出来,分外扎眼。 他怔了一下,问:“吹埙的呢?” 那药童抬头看看他,小声道:“抬走了。” 身旁于是一阵沉默。 王恕立了好一会儿,转身朝医馆内走去。 药童便道:“晚上要下雨,您带把伞。” 王恕没应,但过得片刻从馆内出来时,臂下便夹了一柄收起来的油纸伞。 他拎了一盏灯笼,只道:“我去看看,过会儿回来。” 药童看着他走下台阶,竟觉难过:“泥菩萨过河,还想着别人……” 周满藏在暗处,看这人从医馆出来,一路顺着早已冷寂无人的泥盘街往另一头走,不由皱了眉。 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儿? 只是她转念一想,不管此人去哪儿,这深更半夜,一人走在街上,若有个什么异动,她要动手倒也方便得很。 王恕走在前面。 周满跟在后面。 长街幽暗,四面灯熄,但见那清瘦萧疏的身影行在深浓的夜里,灯笼并不十分明亮,只模糊地照着近处一小块地方,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 此人修为的确粗浅,对身后有人跟随的事,完全一无所觉。 他走过长街,往右边一转。 那是一座早已破败的建筑,纸糊的白灯笼早已破了个大洞,挂着蛛网歪在门边,顶上匾额也要掉不掉的,竟然是一座义庄。 周满一时诧异。 王恕却已提着灯笼,径直进了门。 她拧着眉头,犹豫片刻,仍旧跟上,藏身于一扇破窗的阴影后。同时,拿起弓,反手抽了一根箭,搭在弦上,倒不急着动手,准备先看看此人究竟。 义庄里放着好几具新棺材,不过都是寻常木材的薄棺,更多的亡者只是草席一卷,随便放在地上。 只有最角落里不太一样。 那是名枯槁病瘦的老者,身上仅两件破烂的麻衣,腰间挂着一只陶埙,就躺在一副草席上,闭着眼睛,胸膛却仍在起伏,犹有呼吸,只是已渐趋微弱。 ——他在等死。 王恕对窗外的危险毫无察觉,走过来,看得片刻,将灯笼放下,蹲了下来。 老者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是他,竟向他伸出那干柴一般的手。 像极了求救的姿态。 王恕低下头,伸手让他握住,却觉喉间微涌,涩然道:“都怪在下,医术不精,修为粗浅,从来废人一个。既救不得自己,更救不得旁人……” 原本清润的声音里,竟含了无限苦意。 到最末那句时,已轻得像空气里飞着的浮尘,好似一阵风,便能挥散。 周满忽然愣住了。 地上的灯笼,将那年轻大夫清瘦的身形投在墙上,却成了一片巨大的黑影,沉沉压在他身上。 她看得许久,终于指间一松,慢慢将弓箭放下。 破败的义庄里,那弥留之际的老者,却是艰难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那枯枝似的长指,向自己腰间一指。 于是王恕看见了那只陶埙。 并不光滑的黑色外表,因经年跟着老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