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一段距离,什么还都没看见呢,他的脸已经不受控制地热起来了。
在离罗迷莫斯站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年轻水手突然感到有些后悔,甚至想打退堂鼓,这不仅仅是对这个神秘又危险的魔女的畏惧心理作祟,还因为他突然开始担心,对方久负盛名的美貌真的能有那般惊人吗?
他并不怀疑那块头巾下面是一个美女,可美女和美女之间也是环肥燕瘦各有不同,而罗迷莫斯,按照那些不知被夸大了多少的民间传说所述,应当是美女中的美女,可美到了这般地步的女子,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在此之前,他见过的最美丽的人是努曼诺尔帝国现在的王后塔尔-弥瑞尔——在他们出征前王后曾来为法拉松和船队送行。那时他就已经为王后的美而倾倒,而罗迷莫斯难道能比“比白银、象牙、珍珠更美”的弥瑞尔王后还要美吗?
如果对方的美只是被夸张化了呢?或者,如果对方确实是美的,但没有他预期中的那么美,那么该怎么办呢?有时美人之所以美就是因为她只是一个朦胧的意象,当梦真正具现化,定了格时,也许反而就不那么美了。如果对方是个普通的美人也就罢了,偏偏是传言中露西安公主逝世后中土最美的女人,他真的要冒着风险打破这份幻想吗?
年轻水手在短短几十秒内想了这么多,他身后的壮年水手却不耐烦起来,拿脚尖去踢他的屁股:“瞧你这怂样,动作麻利点,还是说你小子想反悔了?”
“害怕就回来吧,省的惹出事端。”老兵劝道,“为了几十块弄不好搭进去条命,犯不上。”
但他们越是那么说,倒让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心一横,下定了决心。
“那个、夫人……女士……”然而一开口还是露了怯,年轻的水手磕磕巴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到了嘴边轻的跟小猫叫似的。
不出意料的,对方没有一点反应。
“你……您、您好……”咽了咽口水,年轻水手又往前挪了半步,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却没料到对方也在此时此刻恰好转过身,吓得他登时缩回手,结果慌乱中动作太快,反倒把对方纱巾的一角给拽了开来。
海上的风很大,没有了头巾的包裹,对方一头垂下来的柔软黑发随着她转身的动作霎时间又飞扬起来,掩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只露出了洁白光滑的额头和一只宛如在残阳下被映成了金色的湖水般的眼睛,下半张脸则在迷蒙的发丝中若隐若现。
“你是在叫我?”她问,神情自若地撩起一缕发丝摆到耳后。
没有得到回应,好像在她身边的人一瞬间都被失了声,嘴巴微张,手足无措地怔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老水手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哆哆嗦嗦地拿手去捂眼睛:“不敢看哦,不敢看……”
“艹,你不敢看捂自己眼睛去啊,拦着别人算什么?”壮年男子一把拍开突如其来挡在了他脸前的人手。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老水手打了个寒噤,“这种女人啊,那是仙女,是妖精,按理讲一辈子咱们这些凡人也看不着,强行多看一眼怕是得折十年的寿!”
“我要是能一直看着她,那就是现在死了也乐意!”壮年水手说,继续用他痴迷而贪婪的眼神望着罗迷莫斯,生怕多眨一下眼皮浪费了这美景。
而那个年轻水手一直站在那里,没说一句话,艳阳高照,他却仿佛是凭空被白日中出现的闪电劈中了一样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浑身滚烫,脊背却好像是浸在冰水里一样颤抖不止,尖叫声被堵在嗓子里,阻止了他的心脏从喉咙中直跳出来。
罗迷莫斯对他们的反应习以为常,不屑地挑了一下嘴角,就又重新披上纱巾走开了,那些男人下意识地齐齐踏出半步想留住她,却又都仅仅止步于此,自知这只能是妄想,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走远,好一会儿后才大梦初醒般,全都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妈的……他妈的……”壮年男子喃喃自语,一边胡乱往兜里摸了一通,把身上所有的钱都塞给了年轻水手,还是焦躁难安,像只被放在了蒸锅上的螃蟹一样原地打着转,似乎有一股子气堵在胸中,急欲抒发却找不到出口。
“作孽啊!”老兵啐了他一口,过去拉那个还呆在原地的年轻水手,“孩子,乖,你马上去睡一觉,赶紧把这事儿忘了……”
对年轻人来说,这可比登天还难,毫无防备之下就被春风迷了眼,被星星砸了头,那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念着,就连梦里也全是那波光盈动的眼睛,就这样记一辈子才好,如果有一天那样子在他脑海里模糊了,那在少年人眼里才是比丢了钱财甚至性命还要让人痛心疾首的事。
从那一刻起,这执念就深深地扎在了年轻水手心里,而且直至他死去也再没解开。
暮色西沉,结束了一整个白天的劳作后,水手们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三三两两地聚在甲板上,伴着暖橙色的夕阳边喝酒边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