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得突然,去得也匆匆。
婚礼后的第二天苏暮就走了,但苏远一直到晚自习回来才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后来是在和父母的通话中,才得知她离开前还回了趟乡下的老家。
她去看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按辈分来说算是他的姑奶。之前也听父母说起过,年迈的老人身体不好,她清楚自己余日不多,想在老家的老房子里度过后面的日子,这才有了这间空出来的屋子让他暂住。
过年的时候,苏远跟父母回老家,并没有见到苏暮,这些年她逢年过节都不曾回来,今年也没有例外。
人聚在一起时,难免闲聊,年长者最爱议论的不过于小辈。
聊来聊去不过那几个人,自然不会落下苏暮,而她从来就不是长辈喜欢的那种孩子,她不够老实不够安稳也没有世俗定义下的荣光。
那些本就刺耳刻薄的评价,如今听来,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老旧的房子,热闹的人群,苏远却莫名觉得窒息,他找了个借口走到大院,看着孩子们拿着炮仗和烟花玩闹。
望着夜里星星点点的火光,他突然想起他刚刚搬进那个屋子,在书架上看到的那些琳琅满目的却被大人定义成闲书的书籍,偶尔他学累了的时候会随手拿出一本翻阅,看到书上秀气有趣的批注对他来说像是一场寻宝。
在那里面,他见到了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的苏暮。
苏暮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自年少时离家,这么多年连她母亲也见不了她几面。众说纷纭,亲朋好友聚集在一起总少不了家长里短,她离经叛道的际遇自然少不了被她们诟病。
就连幼时的他也曾凭着他人的言语,心里大多对她有些不以为意。直到他开始真正的认识她,那些无根无据的偏见猜测被打破,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浅薄无知。
人言可畏,他曾暗暗庆幸还好她不曾听过那些刻薄贬低的言论。后来才发现,她其实都知道的,只是她并不会在意。
——
日子依旧无波无澜地过着,高中的节奏过得飞快,每个人都陷在日复一日的漩涡里,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苏远只有在闲暇的短暂碎片间一闪而过某张脸。
再见到苏暮,依旧突兀。
苏暮走的时候忘带了钥匙,但想着家里有人在,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回来的时候不凑巧,知道他还没放学,她干脆就将行李往楼道一放,直接去中学门口等着。
其实苏暮不算是好脾气的人,可是这一天她不记得已经等了多久,却难得的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大概是因为学校的读书气与摆摊的烟火气太过浓烈,一下子把时间的进度条往前拨了不少。
放学铃响起,一窝蜂的人潮涌了出来,她下意识半眯着眼,只觉得那股热浪扑面而来,有风将她卷起又轻轻放下。
让人看不清朝夕。
有些人的存在太过耀眼,是在茫茫人海中独特的信号。
苏远刚刚走出校门,便一眼瞧见正站在榕树下的她正绕有兴致地看着一旁煎饼的摊子。
大概有一年了吧?她似乎总是在夏天才出现。
他暗暗想着,和朋友告别,察觉到他的靠近,那人回过头,眉眼弯弯地看向他。
“等一下,我买了两份。”苏暮说完,视线又转回了煎饼摊子,下意识嘀咕道:“都好多年没吃了,到底还是学生好啊。”
只有在学校门口才能吃到这么便宜又美味的煎饼果子。
苏远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她的身上,他望着她注视着小摊专注的侧颜,有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明明是精致得体的装扮,眼神却一如既往的明亮。
“你也很好。”
男孩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到她的耳中。
苏暮微微一怔,偏头就看见他眼神里的认真,她立即明白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但听到他的话,她还是扬起了嘴角。
“我知道。”
年轻是很好,但让她选择,她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苏暮。又或者说,她永远偏爱任何时候任何模样的自己。
回去的一路上他们一人在前头走着,一人在后头跟着,吃着煎饼没有交谈。
其实他们之间其实并不熟络,哪怕有过一段日子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中间隔着各种人情世故,亲疏远近。最后说起来,也不过是交情甚浅。
但他在她身边,却是难得的轻松。哪怕不言不语,心情也是愉悦的。
“苏暮姐。”他没办法直呼她的名字,换了个彼此都接受的称呼。“你去过医院了吗?”
过年时出门探亲拜访,苏远有留意着多瞧了瞧那个并不熟悉的姑奶,她满头银发,面容苍老却还算精神,是即使年迈仍旧保有着风骨的老人家。
和苏暮有些像,却又有些不像。
这样想着,他仿佛可以看到苏暮年迈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