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手有脚,为什么要逃? 他比阮三思还要不解。何况现在要逃,今天又大费周章,送什么金子和女人? 宋章扶住腰带,仰头长吸了口气,才无奈道:“我已尽力,可实在是劝不过那几个道士,陛下坚信公主这一走,带累国运危矣,没有办法,应天门一开,想守都守不住,只能是今夜大家一起收拾了跑吧。燕兄,你武艺高强,又与三思交情深厚,还望能回行宫收拾收拾,届时多带点人来,跟我们同路,护送一二,大家路上有个照应。” 燕凉停住脚步,满脸迷惑,站在院中思考了半天。 宋府的后院正在收拾书籍,兵荒马乱,根本来不及照管新娘子,那顶软轿落在院中,没人上前,新娘也就一直没有下轿。 其实宋章又何尝不迷茫呢?他坚持到现在,不过比他爹晚跑几步,可能死得更早罢了,但求无愧于心,同下人交代几句后,才缓了口气,还要赶紧去轿前请新娘子。 而且撩开轿帘,他又愣在原地了,瞬间满身冷汗。 燕凉望着宋府的藏书楼发愣,还没发现蹊跷。 恰逢此时,府外的街道忽然喧闹起来。 呼喊声由远及近,蓦然喝醒众人。 “燕国人来了!快跑啊!” “蛮人打进来了!” 康和十一年二月二十三日,国破了。 ·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高呼,如热锅浇油,瞬间引燃了整个京城。 燕国人来的比景国人逃的快,几乎是公主前脚出城,后脚就杀进了城门。 宋府的人来不及收拾,赶紧上马往后门去逃命。 宋章躬身,面色惨白,一语不发,亲自牵马给新娘子。 那新娘下轿上马,竟然穿了身黑衣,带着幕离以黑纱覆面,看不清面容。 最后一次见面时,燕凉记住了阮三思的话,知道她不让自己去找她,本不愿在这里同她再见,怕打扰到她,怕她生气,只是想送她一程,可是宋章请他进来,告诉他这么大的消息,又托他同路,他就觉得也不是不行……如果她不高兴了,他只要躲在暗处照顾她就好,总不能听信她的,叫她拿自己的安危不当回事。 可现在是生死关头,她忽然下轿,燕凉来不及躲闪了,无意中瞥见一身黑衣,一眼扫过去,还没来得及忧心,就心中一惊: 只单看背影的身段,他就能认出,此人不是阮三思! 燕凉当即明白过来。 明明只在一瞬之间,阮三思那夜里的神色、说过的话却如走马灯般,逐一晃过他眼前,历历在目,栩栩如生。 她的眼中含泪,那样温柔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将千万般不舍都小心收藏在了那一吻中。 “如果日后真的有缘,我一定能找到你……” “我们两个日后不管在身在哪里,都要努力好好地活下去……” “人这一辈子太长啦,如果以后我找到你了,我们就无论如何,绝对不要再分开了。” …… 原来她在同他作永别。 她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遗言。 他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还是不愿去接受现实、所以才不去思考这种可能呢?是了,如果他真能料到她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把宋章都蒙在鼓里,他又真能撼动她的决定吗? 燕凉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撩开新娘的面纱,果然是赵仙灵。 此时,他再来不及装哑,直问她道:“阮三思人在哪里?是不是在燕军?” 他死死钳住赵仙灵的手腕,怒目而视。 这还是赵仙灵第一次听见他发出声音。 原来他会说话啊。 可赵仙灵来不及与他清算旧账,只能瞪圆一双杏眼,厉声责问道:“是又如何?燕凉,你要陪她去送死,对得起她的苦心吗?她去了尚且还有活路,你一个叛国奴,回去必死无疑!” 燕凉却不与她多言,二话不说,上马掉头就冲出后门。 “燕凉!” 赵仙灵一甩鞭子,跟在他身后,眼见他向敌营冲去,毫无犹疑。 “燕凉!你回来!” 她不顾自己是否暴露身份,驻马嘶吼。 “我救过你的命,我命令你现在回来,护我周全!你要知恩不报吗?燕凉!” 说话间,宋府的人已全部冲出后门,宋章咬牙说了句“殿下见谅”,一鞭甩在赵仙灵的马上,裹挟着她向城南的应天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