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常”,措辞工整,执笔平稳,或许是因为帮治写过太多报告书,对那些公式化的语句早已经驾轻就熟。
迷茫的前路如今清晰得能看到铺平的地砖,真相往往残酷又简单,却总能将人送上绞刑架。
森先生想要异能开业许可证,我想要太宰治离开□□。
所以我沉默了。
仅此而已。
说起来,我一直都觉得治很适合黄昏。
耳边的发丝被人拨弄,顺着脖子向下一路滑到尾端,反复几次,最后停在柔软的耳垂处,用两根手指轻轻揉捏着,昏沉的睡意便随着耳后根的酥痒从全身褪去。
房间没有关窗,我的脸蹭住一块干燥柔绵的布料,像是河岸边被晾晒了一整天的细草。电车驶过轨道,带着一长串摇摆的铃音渐行渐远,海湾托起回归的船只,黑色的飞鸟衔住重叠的气鸣声窜入城市的高楼大厦。
那只纤薄的手抚上我的后颈,我终于睁开眼,在被夕阳涂抹的如同印象派油画般的世界中,唯有他的侧脸显出近乎锋利且刻薄的真实。
我知道我不会被割伤。
拥抱的动作比我想象得还要轻而易举,在他的纵容下,我抱住了白日留下的最后一点余温。
白昼太长,日光总是亮得刺眼,黑夜太冷,潮湿得让人难以呼吸。
所以黄昏刚刚好。
我一直,都觉得治很适合黄昏。
体型巨大的货轮驶出繁忙的海港,翻滚的白浪带走震耳欲聋的鸣笛声,半个月后,这艘轮船就会停靠在横滨湾,卸下沉重的货物和一群灰色的幽灵。
这是我在异国他乡最后一次见到坂口安吾。
看他的模样,似乎还想在这个死局中为挚友寻找生路。
我的生路又在哪里呢?
海边的空气总是湿咸的,虽说如此,不同海域刮来的风也有细微的不同。横滨的风带有奇妙的颗粒感,就像风里掺进了一把沙子,刚开始会很痛,但久而久之就会习惯这磨砂般的质感。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难以理解当初这个沉默的自己。
如今站在生命的尽头回看,才发觉一切都有迹可循。
某些遥远的记忆里,还能隐约想起不知如何提及的“三刻构想”;一间能看到海的房间,专注的少年和一部没有后续的书;森先生的教导,□□永不停歇的争斗,被漠视的求救,还有左耳听不见的声响……
清晰的、不清晰的,有意识的、无意识的,无数点滴的时间和经历,在他的人生中不曾出现的,我那失落的四年,最终汇聚成为“津轻”的思想与选择。
世上或许还有人能拯救他,但那个人绝不是我。
我的声音淹没在死水里,我的纸花开在坟墓边。
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人,拜托了。
请带他走入春天,去看真正的花。
电话被接通的时候,我正独自坐在海边的仓库区数着天上飞过的海鸥。
“津轻!!”
我一下紧张起来,心脏开始狂跳,我从没听过治如此急迫的声音,仿佛多呼吸一次都是在浪费时间。
“我现在要去救织田作,你再去把mimic的资料……!”
他的声音一瞬间停滞,我的心脏被放上阿努比斯的天平,
“你早就知道了……”
“……我该相信的。”
羽毛般轻飘的话语落下,审判之秤如有千钧般向他倾斜。我张张口下意识想辩驳什么,却只能吐出干瘪的音节,“……对不起。”
“嘟——嘟——嘟——”
审判失败。
远处传来的爆炸声逐渐扩大,空气被烧得沸腾,身后或许已经火光冲天。
巨蛇跃出海面撕咬着我的灵魂,最终将我拖入烈焰焚身的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