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下,十万大军黑压压如乌云一般,阵首裴栾坐在战马上,一杆长枪明晃晃指着她,他声音冷冽如刀,比这塞北吹来的风雪还要冷上十倍。 “赵鸢,你若现在开城门,我送你一封和离书,也算全了我们一番夫妻情谊。”裴栾有一张剑眉朗目的脸,银鞍白马,端得是英雄气势,此刻他一尘不染,眉眼间都是漫不经心的轻慢。 裴栾是该意气风发的,如今赵国连同赵鸢,都已是他的瓮中之鳖。 裴家二郎离开盛京的时候还是条丧家犬,如今却是天下枭主。 赵鸢轻笑:“多谢。” 他们隔着千军万马对峙,赵鸢遥遥地仿佛能看到裴栾眉眼上落得雪。 她眯着眼,心里想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一时心软,把这狼崽子放虎归山,一步错步步错。 她朝着城墙外朗声道:“裴栾,我若降,你可愿放我麾下士兵性命?” 裴栾紧紧盯着她,攥紧了缰绳,轻轻道:“那是自然。” 赵鸢点点头,回眸看了她的副将一眼。眉眼清秀的少年,是她当年从狼窝里掏出来的孩子。 她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去吧,传令下去,开城门。” “殿下!”副将愤愤道。 “沧海洪流,不必做那螳臂当车之人。”赵鸢淡淡说道,她朝他一笑,“大好男儿何必为一个旧赵殉葬。” 副将红了眼睛,他抱拳咬着牙道:“末将遵命。” 赵鸢见副将走了,才转头看向裴栾。 昔日眉眼青涩少年郎君如今已是饱经战火的统帅,是乱臣贼子,亦是裴家上下唯一活着的人。 说不上谁欠了谁。 赵国的皇帝杀裴氏全家,如今裴栾灭赵。不过是天理循环罢了。 “裴栾,这一局本宫输的心服口服。”赵鸢笑了笑,她自称本宫,便再不是他的妻,而是赵国的护国长公主。 皇族一脉,终究是要有人殉这旧朝的。 “可我不出家。”赵鸢淡淡道,双手撑住城墙,整个人翻了下去,如一只折了翼的鸟,重重落在地上。 这一切都太快了。 赵鸢躺在地上,嘴角流出鲜血,她迷迷糊糊看着晦涩的天空,鹅毛般的大雪飘散而下。 她似乎感到有人抱住她,裴栾的吼声空灵的像是隔着什么似的传出来。 “赵鸢!我不许你死!我不许你死!” 晚了。 赵鸢想。 她留不住她的国,他亦留不住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