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洎见李孝恭动怒,连忙解释:“非是下官谄媚于,更不是将责任推卸到郡王这边,实在是下官身不由己啊!”
李孝恭冷笑道:“你是中书令,宰辅之首,文官第一,你若不愿意,陛下还能逼你不成?”
即便当年威望厚重、言出法随的李二陛下,对于宰辅也多给予尊重,轻易不会驳斥宰辅之谏言,更何况逼着宰辅做事?李二陛下尚且如此,更遑论威望相差甚远的李承乾。
刘洎苦笑道:“下官斗胆问郡王一句,纵使下官拒绝,您以为陛下便会打消此念吗?”
李孝恭默然。
他能感受到李承乾此举之用意,无外乎依旧是平衡的那一套“帝王术”,平衡太子之地位、平衡皇后之权柄、也平衡房俊之影响。
仔细思之,倒也不能全怪李承乾无事生非,当皇后、太子、大臣都站在一处,却是将他这个皇帝置于何地?
夜难安寝啊!
制衡东宫力量便是应有之义,且势在必行。
刘洎续道:“下官焉能不知一旦在政事堂提出此等建议,必将遭受朝野攻讦?可下官乃是陛下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区区身外之名与忠君相比,何足道哉?况且陛下此念不消,即便下官不干,也必然会有旁人去干,与其让旁人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君臣不谐,还不如下官背负骂名,将事情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李孝恭感同身受,颔首道:“是本王错怪你了,既是如此,那就去干吧,是非功过自有后世评说,问心无愧即可。”
刘洎:“……”
我要是自己能干了,还用得着来求你吗?
面对李孝恭耍滑头,刘洎无奈,央求道:“这件事自然要下官去办,可下官威望不足,还得郡王出面震慑宗室才行。”
说到底,这件事外朝闹得再凶也就那么回事儿,真正的难处在于宗室。
册封沈婕妤为昭仪,就意味着将来皇子诞生之后会将其晋升为妃,水涨船高,小皇子的地位自是截然不同,隐隐可以威胁东宫。
无论皇权更迭亦或储位交替,利益影响最大的自然是宗室,拥戴者也好、反对者也罢,必然不会老老实实。
现在的李唐宗室已经羸弱不堪,完好无缺的没剩下几个了,再被卷入这件事中,怕是后果难料。
宗室已经被陛下杀了一批、流放一批,谁都知道短时间内绝对不会再对宗室下手,万一有人看准了这一点,借由册封昭仪之事再闹一回,最终怕是就得将他这个中书令推出去承担责任。
若真有那一日,他得冤死……
李孝恭依旧不情愿:“我已老朽,连每日坐衙都坚持不住,说的话还有几人会听?你应当去寻韩王啊,他是宗正卿,压得住宗室子弟。”
“韩王与房俊乃是姻亲,房俊更是太子之师,他立场偏颇,岂能服众?”
“……”
李孝恭无语,曾经人丁兴旺、支脉茂盛的李唐皇室,到了今时今日居然没剩下几个德高望重之人。
虽然不情愿,但也深知此事对于宗室之影响,只得答允下来:“本王会给各家打个招呼,尽量不掺和此事,但究竟有几人听却是不能保证,中书令当有所准备。”
刘洎大喜:“郡王心系天下、忠于社稷,实乃苍生之福也!有您出马,此事必成!”
虎老雄风在,尤其是宗室被杀戮流放殆尽的今日,李孝恭堪称“宗室柱石”!
翌日清晨,政事堂。
因政事堂就设在中书省,故而刘洎并未急于前往,而是在处置一些公务之后,喝了几杯茶水,这才踩着点来到政事堂。
诸位宰辅济济一堂。
除去极为请假的宰辅,余者皆已到来,刘洎主持会议:“今日有何议程?诸位不妨一一道来,咱们集思广益、予以解决。”
出乎预料,一贯袖手旁观、并不怎么掺和政务的房俊直了直腰,将手中一摞书册放在桌案,笑呵呵道:“我有一事,要与诸位商议,诸位有事还请稍后,恕罪恕罪。”
马周很是好奇:“越国公素来才智高绝,解决问题之思路每每发人深省,只是这两年愈发懒惰,却不知是何事能让你打起精神拿到政事堂来商议?”
刘洎也很感兴趣。
房俊将那一摞书册往前推了推,正色道:“个月,郓州一带河水暴涨,黄河大堤出现多处险情,幸亏当地官府及时组织民富坝维护才保住堤坝。”
刘洎蹙眉道:“黄河汛情很多,既然已经保住堤坝,证明情况在可控制内,又何必提及?”
马周也道:“自东汉王景治理黄河,四百余年河道波澜不惊,纵有汛情亦能亦未酿成大祸,其功在千秋啊。”
东汉及其之前,黄河汹涌澎湃,奔腾的河水时常冲垮堤坝、淹没农田,有尤甚者动辄改道,下游地区几乎笼罩于水患之中,每每溃堤、改道,造成农田淹没、流民无数。
汉明帝决心治理黄河,于是派遣王景治河。
王景征发徭役数十万人,根据实际情况因势利导,改变黄河原来的河道,修筑千里长堤,使黄河水顺着地势低洼的地方,自然流入大海。然后着手整修汴渠,引黄河水通航,沟通黄河、淮河两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