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那凶神恶煞的表情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应完了自己那口中的“心肝儿”陈冲放开了那人的衣襟,然后恶狠狠地指了指他们几个,“等着!回头再收拾你们几个!现在,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听见没?”
“是是是,冲哥。”
几人一边点头一边飞快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好在那边的章恒没一会儿就缓了过来,眼见没什么事儿,再加上刘洪的劝说,这场闹剧方才作罢。
刘洪和刘大飞是同乡,刘洪在参军之前是个读书人,十五岁成为童生,十八岁又中了秀才,本打算再继续参加科举,要是再中个举人啥的,这辈子便吃喝不愁了,奈何家境贫寒,没钱打点乡试的主考官,一连考了几次都是名落孙山。
恰逢燕戎各部一统,迅速崛起于白山黑水之间,而后大举南下入侵梁国,迫于生计,刘洪就这样被征召入伍,从起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变成了如今和刘大飞等人一样的老兵油子。
夜,刘洪在营帐内找了个角落,准备给远在家乡的母亲写一封书信,背对着他的另一边则是以刘大飞和陈冲为首的两伙人正在斗蛐蛐儿。
“咬他!咬他!”
“打!打!打呀!”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和咒骂声并没有影响到他,他埋着头自顾自地写着,此番场景若是有善书画者记录下来,保不齐也能跻身当世名画之列。
不过,伴随着一支不合时宜的箭矢射进营帐的柱子上,营帐内的欢快之声也随之戛然而止,随后便听得外面有人大喊道:
“敌袭!敌袭!敌袭!”
营帐内的众人在经过短暂的愣神之后,瞬间乱作一团,刘洪立马将写了一半的家书塞进怀中,拿着武器和刘大飞几个人率先出了营帐。
燕军的骑兵已经冲进了大营,此刻大营内火光冲天,喊杀声,马蹄声,惨叫声,兵器的碰撞声此起彼伏。
“愣着干嘛?跑啊!”
刘大飞一把拉着刘洪就开始跑,随后是陈冲和他的小老弟骆二娃以及其他营里的士兵,一群人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在兵荒马乱的军营中乱跑。
很快他们一伙人便被燕军的骑兵冲散,只剩下刘洪,刘大飞,陈冲和骆二娃四个人还在一起。
拿着长矛和弯刀的燕军骑兵,此刻宛如厉鬼一般,四处收割着这群逃命士兵的性命。
在混乱中迷失方向的几个人躲在马厩后面,只见一燕军骑兵一矛便将一逃命者刺了透心凉,随后又将他的尸体甩飞出去数米远。
“冲哥......我......我怕。”骆二娃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浑身直哆嗦,紧紧地抓着陈冲的衣袖,鼻涕和眼泪糊了一脸,裤子也不知何时变得温热了起来。
本就心慌的陈冲被他这一弄更加心慌,他一把将骆二娃推开,指着他说道:“别扒拉我!一边儿去!”
话音刚落,听到动静的燕军骑兵便发现了他们,几人宛如惊弓之鸟,连滚带爬地往回跑,但步兵怎么可能跑得过骑兵,眼看几人就要成为那燕人的刀下亡魂,何忠忽然从侧面杀出,出其不意地将那燕人刺下马来。
何忠穿着一身整齐的盔甲,看着这几个摔倒在地,衣衫不整的家伙,像是老父亲看着几个不争气的儿子一样,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
“呆娃子,快!去补上两刀!”
章恒虽然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地拿着手里的刀走到那燕人身旁,那一刻也不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他扯着嘶哑的嗓子,朝着那燕人的面门就是一阵乱砍,直到那人再无任何动静。
“都跟着我!”
几个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了何忠身后。
刘大飞一边捡起滚落在地上的头盔,一边说道:“老何头儿,以后我再也不跟您老顶嘴了,您以后就是我爹!”
何忠朝他翻了白眼儿,随即道:“嘁!谁要收你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当儿子?要想活命,就都给我拿出点样儿来,一起杀出去!”
拂晓。
安南大营以北,约莫二十里,空气中还散发着阵阵血腥味,土壤早已被染成了红褐色。
在密密麻麻的尸体中,忽然有一股力道推开了表面的尸体,同时也惊走了落在尸体上的几只乌鸦。
伴随着急促而又短暂的咳嗽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满地的尸体,短暂的失神过后,便踉踉跄跄地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