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他语气平静。云栀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说谎的痕迹,可那场梦里的心动历历在目。
权当两人只是朋友,可一千年前的她对那个叫绪陵的男人,心思不纯粹。
室内一时肃静。
承悟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面露歉意,“在修罗族的第一个千年,我受命杀过很多违抗天命的人。宁雅漫跟我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结仇,我至今还没有记起来。但我明白,她针对你都是因为我”,承悟难过的闭上眼睛,“胡夷王宫的事我听说了,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云栀:“……真要道歉的话,我已经杀你一刀。我们两个的新仇旧怨就算还清了吧”。
如果在以前,她会不假思索的跟承悟说自己因为杀他而产生了多深的愧疚,并且郑重的向他道歉。
可现在不会了。
她真切为修罗族民的死亡感到悲伤,她不禁细想起宁雅漫说的那句话:你有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这句话可能不是空穴来风。
宁雅漫对修罗族和绪陵的渊源,或者说是宿仇,了解得很清楚。
不过承悟今夜跟她坦白这些,这是云栀没想到的。不管他是真记不得跟宁雅漫的纠葛,还是假的记不起,都不重要了。至少他现在的态度看起来足够坦诚。
这已经让她暂时相信这些话。而更多的细节,她现在没有精力追问。
云栀闭上眼睛,声音虚弱,“承悟,帮我找到宁雅漫……我要跟她算算胡夷王宫的事”,她需要从宁雅漫那里知道关于修罗灭族的真相。还有她到底是谁。
“找宁雅漫的事不着急,我还是先送你回西涯。你看起来很糟糕,我帮你看看伤”,承悟再次走向云栀。他不大放心云栀的情况,法阵能被外物打破,她体内的封印亦是。
“不必”,云栀坐起身子,看着他,“只是皮肉伤太多,失血过多罢了。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今晚就离开”。
承悟没料到她如此爽快答应,接着又听到她说:“道士,我的目的只有修炼。你不会坏了我的前途,对吧?”
承悟怔然,“你指的是什么?”
“我是妖,你是人。你不必对我展示过多的宽容和善意,无论是我反抗你救下束束,还是我被傀术操控想要杀你时,你都不该纵容我这么肆无忌惮。承悟,你模糊了妖跟人的界线”。
承悟看着她,被她眼底的淡漠刺痛了心,“你觉得我,越界了?”
云栀没有回答,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径直去喝茶。不再管还待在原地的承悟。
无条件的包容在她口里成了不知分寸的越界。
她把话说的很难听,就是不希望承悟再对她有半点善良和温柔。因为那会动摇她怀疑他可能欺骗自己的猜测,也会动摇她坚定不移追随目标的本心。
承悟被这一通数落下来,差点以为真是自己做错了。可依他对她的了解,这个嘴硬心软的姑娘,绝对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他明白她想跟自己划清界限,泾渭分明。她一直都有远大的抱负。可惜千年前她负累太多,无法施展。而如今她一心修炼,自己确实不该成为她的阻碍。
何况他送她回到西涯后就会离开,与其在这半途产生什么羁绊,不如保持距离,克制到底。
“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你的”。
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她眼里,竟然是会破坏前途的人。
他有那么恶劣吗?
抑或是,他已经影响到她的心了。
承悟深深的看了眼背对着自己的姑娘,满心怅然的回去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仅有一点没用完的药物。
云栀带着承悟沿路返回,远远的就看到来时的那扇沙丘奇门四周守卫森严。他们此刻出不去了。
她急着找到宁雅漫。
他急着外出联系增援。
两人各怀心事,谁都没说话,在附近徘徊不去,思考突破这扇门的办法。不过办法没找到,却是让他们得知一个意外的消息:太史桓堇和吾渺被捕。
按守卫们交流时的说法,被抓的两个凡人将在子时行刑。
沙城数百年都没有外人进入,这两个凡人就像一滴水落进保持恒温的平缓热油中,猛然激出炸裂的反应。
沙城最中央的区域是城主大人的夜眠宫。
这座宫殿不似寻常皇家宝殿那般繁华,四壁漆黑,壁面光滑锋利。像是被刀削出来然后安放在地面,整栋宫殿呈现出整齐利落的切割面。
行刑的地方就在夜眠宫前的广场上,由传闻中的朱羲亲自监看。
广场上围得水泄不通,拉长脖子去看近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砍头,砍两个凡人的头。
刑台上,太史桓堇和吾渺各自绑在一根木架子上。冷汗打湿额发,他们的嘴唇干裂,面色发白。洁白的天云宫服饰浸出丝丝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