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气大概是会传染的,万大夫在宋吉叹气候,也是跟着叹了口气。
“也好,对宗二公子而言,哪怕不能重新站立,外型上能恢复一些也是个进展了。”
“想当年,这宗二公子在京城,也是众多世家贵女心仪的对象啊,谁料人生境遇不由人。”
“你若是能早些入京便好了。”
这就是扯了,宋吉不得不打断万大夫的美好假设。
“万大夫,宗二公子受伤之时,我还在家被我爹赶着去私塾呢。”
这也是宗逸飞教的,要让其他人信任她的身份,不和京城的武安侯府小姐联系到一起,就应该尽量丰满回春馆宋大夫的故事,让人下意识觉得这就是两个人。
也是宋吉自己当时失策了,做假陆引,怎么就没想着做个假名字。
现在好了,圆谎难度上升一个档次。
万大夫好像也对小辈的事情挺感兴趣,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我观你在医道上天赋不错,令尊难道是很晚才发觉吗?”
宋吉苦笑摇头:“唉,我兄长比我要大几岁,我能识字时,兄长已经是父亲身边的药童了。”
“有了大儿子继承衣钵,父亲心思难免活络些,所有人都说考科举当官好,官老爷在很多
时候也确实比咱们穷大夫招人待见,所以我父亲便一门心思,想让我去考个功名。”
“那你后来怎么就学了医了?”
宋吉眼神里闪过苦恼,看似陷入了回忆,实际上却是在为编故事而头疼。
还好这个故事的框架,宗逸飞都教了他,也说了会和她二哥串串供,免得有心人真去查她的陆引,最后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唉,这读书考科举看起来好,奈何我却实在不是那块料啊。”
“我小时候,背方子,一日能背几十页,可你让我背四书,我这脑子就开始发昏。”
“上了一年多学堂,先生让我学习做文章,我实在不知道从何下笔,先生给的时限又到了,我只能填了几个方子上去,勉强填满了答纸。”
万大夫听得饶有兴致,追问道:“然后呢?”
“文章没做出来,还糊弄,先生自然是大怒,我就被赶出学堂了。”
“父亲心里一直不痛快吧,虽然是不禁我学医,可也从不手把手教授我什么东西,只是不禁止我从旁观看。”
“大哥似乎也是有别的想法,我有不懂之处去问大哥,他也总是语焉不详。”
“后来父亲眼力不好了,医馆便传给了大哥,我只
想替人看病,在哪不是看呢,索性出来当了个游医,免得讨了大哥的嫌。”
听到后面,万大夫不免有些唏嘘。
宋吉释然一笑:“所以说,人之际遇,一时之间总是很难说得清的。在大哥看来,我没能继承父亲的医馆,甚至连家传的秘法也未能得父亲亲传,是不折不扣的输家。”
“但从我的角度而言,若不是出来游历,我也不会长了这许多的见识,也遇到那么多的良师益友,可能一辈子也就是边陲小城里的一个小医馆的大夫而已,如何能有现今在回春馆坐堂的一天呢?”
对于这点,万大夫也是深表赞同:“是,人之际遇,总是难言的。听你说法,你似乎未曾接受过特别成体系的教授。”
“你是经我手招进医馆的,算是我半个门生。跌打一类病患,我自知你已在我前方很远,但有些需要从小学习积累的部分,你若是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宋吉倒没想到,聊天居然还能有这种好事,自然是干脆地答应了。
对她来说,她最缺的就是万大夫这种经验特别丰富的全科大夫的指导,对她熟悉这个世界的医术体系一定很有帮助。
宋吉也没有跟万大夫客气,回
到医馆之后,她就把自己今天在医书看的有不确定的地方挑出来了。
看到她问的是药材方面的问题,万大夫也不意外,这种要靠积累的问题,确实是宋吉这种年纪的小大夫最可能遇到的。
万大夫虽然骂人的时候凶,但是教人的时候还是非常深入浅出的,只是他只会给你讲一遍。
宋吉问的时候,医馆里别的大夫也想凑个耳朵过来听,有时候一遍没听懂,犹豫之下也会厚着脸皮想要万大夫再解释得更清楚些。
而这样的请求,自然是只会遭遇到万大夫熟悉的‘关爱’的。
所以,他们对敢去问万大夫问题的宋吉,隐隐之中也有些佩服。倒不是敢佩服她敢去问,而是佩服她不用万大夫多讲,而且看起来是把万大夫讲的东西都记住了。
这记忆里,也难怪人小小年纪就来回春馆和大家一起共事。
第二日便是宋吉值堂的时间了,值堂便没有这么清闲。
一大早,宋吉便赶到了回春馆,今日陈皮不再当值,小二是几个宋吉比较眼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