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Chap.54
施嘉莉彻底醒来,是在第五天。
这些天里她断断续续昏迷,抗拒吞咽,只能依靠鼻饲管进些流食,身体快速消瘦,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得近乎没有起伏。没有人知道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所有人都焦虑不已,一来担心她的身体会出问题,二来施家亟需有人站出来主持局面。
施承良猝然离世,给商界带来巨大震颤。不光是恒钢企业失去了掌权人,还牵涉到其名下数不清的银行、商场、房产、医院、基金会……群龙无首,便会有群狼环伺,凡是有些商业嗅觉的人都知道这是个趁乱打劫的好时机。除却这些,没有人发话,连葬礼的流程都无法推进。追悼会定在哪一日?遗体是火化还是直接下葬?墓地买在哪里?这些都不是外人能决定的事。覃管家忧悒得后脑生出一撮白发。这几日他来回在多地奔波,一边关注着医院里小姐的身体情势,一边在外张罗老爷太太的后事,还要抽空安抚家里的佣人,以及应付幽灵一样从各个角落里缠绕上来的记者。他请李岘祺与他保持电话联系,一旦施嘉莉转醒,立刻告知他。每天晚上,他都会亲自来一趟医院,却总是失望。
“怎么办呢?"他看着病床上毫无血色的施嘉莉,罕见地叹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李岘祺站在他身旁,半响无言,最终只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覃管家这才如梦方醒一般,敛起脸上愁容,代表施家庄重且诚恳地向李岘祺道谢:“李少爷,这些天来多亏有你不辞辛苦地为施家操劳。小姐有你这样贴心的爱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如今能出入这间单人病房的,只有李岘祺、方芳、覃管家,以及指定的几位医护人员。陈端玉作为施嘉莉的好友,听说变故后急忙想要过来探望,也被报之门外。事态特殊,他们无法信任任何人。李岘祺与方芳一同在病床边上守着,每日只潦草地睡一小会儿,脸上也满是倦意。除了倦,更多的是忧。方芳不敢让自己闲下来,手上不停地做事,哪怕病房里的茶几已被她擦得铮亮,还是不敢停下,怕一旦手上停了,心就开始乱了。李岘祺看上去要淡定些,每日仍要在盥洗室里将冒出的胡茬刮干净。施嘉莉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李岘祺躺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脸上蒙着几张报纸,像是睡过去了,而芳姨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低着眼削一只苹果。苹果削好,芳姨将其分成两半,一半放在一只干净的碟中,另一半在盅里研磨成果泥,再兑上些热牛乳。
李岘祺睡得并不安稳,猛地抖了下,胡乱将脸上的报纸扒拉开,从沙发上坐起。芳姨见他醒了,起身过去将另一半的苹果递给他。他接了,撇过脸去咬下一囗。
忽然之间,他的目光投向病床,与她的视线相遇。“你醒了。“他一下站起身来,将苹果放在茶几上,来到病床前弯折下腰。芳姨也惊喜地急步走过来,看见她真的醒了,瞬间泪眼婆娑:“小……施嘉莉艰难地移了移眼珠,来来回回看着他们两个。她脑袋里灌了铅似的,灰蒙蒙一片,沉重而空茫,只能简单地映出眼前两人的面孔,却做不出任何思考。过了一会儿,她将目光移开,延伸得更远些,逐过病房的窗子看向外面赤裸的天空。
当真是赤裸的天空,没有云,没有树,没有飞鸟。她无声无息,寂然不动。
太过瘦削的缘故,看起来像一片锋利的透光薄瓷,隐约可见脖颈处的淡青血管。
李岘祺与方芳互视一眼,刚松快些的心情又沉重下来。方芳回到餐桌前将那盅牛乳苹果泥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小姐,饿不饿?吃些东西好不好?”
施嘉莉没有听见一般,毫无反应,仿若整个人都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隔开了,仍只是情情看着窗外。李岘祺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叫来了医生。医生做过检查,摇摇头道:“这不属于疾病,无法简单地用药物或是器械进行治疗,还是得等她心理上慢慢地接受了才好。”
李岘祺便没有将施嘉莉醒来的事告诉覃管家。她这副样子,是做不出什么决定的。好在她醒了,也不再流泪,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了。一分一秒,从午后挨到日暮。窗外的光线渐渐变得晦暗,夕阳又瘦又薄,像被墨蓝的苍穹幽禁。
最后一缕天光收紧的时候,施嘉莉终于缓慢转回脖颈,那一瞬间,从脑仁里传来深切的痛觉,直直向下蔓延,连带着肩上都有撕裂的酸楚。她又能感受到肉/体上的疼痛了。这样很好,会叫她清醒些。她吃力地动了动唇,几乎是气音:“他们呢?”李岘祺听明白了她在问什么,俯身为她理了理额角的头发:“暂时安置在了医院的冰库里,不会在炎热的天气里腐坏。施嘉莉安静许久,像是出神又像是沉思。隔了一会儿,才又轻轻张口:“帮我给覃伯打个电话罢……请他在报纸上登一则讣告,将消息告知外界…再邀请各界亲友来参加追悼会…时间,时间……
按照邬城当地的习俗,追悼会一般安排在逝者离世的第三天。但这个时日已过,连第五天都赶不上了,那么只好定在第七天。“就定在新历九月十号罢。"她喃声道。
李岘祺仔细听着她的安排,心中浮起些不忍:“好。”“具体的人员名单……让李秘书来拟,覃伯再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