跺脚,“外头下雪了。”说话走进罩屏里,见西屏也在,忙问:“三姑娘呢?”“这不是么?"时修朝榻角一指,果然有个黑影子团在那里。西屏因问:“下雪了?”
四巧点头道:“可不是,我刚从厨房出来还没下,半道上下起来,好大的雪花,看样子要下一夜了,明天起来就要积雪了。”西屏转过去将窗户开了缝瞧,果然飘着好大的雪,倒衬得夜亮了些。她有些兴奋,去年扬州府就没下雪,想是积到今年一块下。时修在问四巧:“你到厨房里去做什么?”四巧道:“厨房里妈妈说下晌打了年糕,近来晚饭吃得早,你又睡得暗,我怕你夜里饿,就去拿了些来,架在炉子上烤来吃。”那攒盒里有一半是切成厚片的年糕,另还有些果干和红枣。西屏晚饭吃得早又吃得少,正有些饿了,恰巧茶也煮好了,便叫四巧拿铁网来盖上,放几片年糕烤在上头。一看南台那屋也还亮着灯,就说要请他来吃,“三叔大概一时也不睡。”
时修不高兴叫他,“他在那屋里也有火,冷不着的。”虽然不冷,却冷清,不是一样,西屏嗔他一眼道:“你能不能不要小肚鸡肠,三叔可没少为你出力,你想想人家替你坐了多少天的大牢。”时修笑一笑,“我就怕他来看见咱们,心里会更觉冷清。”四巧一听这话,看他们一眼,只当没听见。不过看样子往后要听西屏的吩咐,便道:“我去请他,大家坐着热闹点。”南台刚到,坐不多时,顾儿也来了。进门闻见烤出来的米香,抖去肩上风雪,笑着进来,和西屏道:“我才刚到你那头去,红药说你过这边来了,我就来看看。你们倒会弄,我正好也饿了。”
时修让她在榻上坐,倒了热滚滚的茶。西屏因问:“姐夫还没回来么?”顾儿道:“肯定是人家拉着他吃酒听戏。”她怕睡着了又给他回来吵醒,索性就等他回来再睡,在房中坐着无趣,去寻西屏说话,又寻到这边来。南台把烤好的一片年糕夹给她,她拿着烫,左右不住换手,“好大的雪,不知你大哥他们的船在路上好不好行。”时修道:“放心吧,这才第一场雪,河道上冻不起来。”顾儿点着头,又看着南台,想问他对梁有鱼的意思,可碍着西屏先前的嘱咐,也没好问,只说:“梁家下晌不是送了些点心来么,不如放在这炉上一齐烤一烤,可别搁坏了,倒辜负人家一片心心意。”南台忙起身,“我去拿,点心在我屋里。”他一出去,顾儿就与西屏议论起来,时修再旁听着,忍不住插嘴,“那我的婚事呢?您有什么打算没有?”
敢问这话,想必是知道她已了解他和西屏的事了,顾儿蓦地不高兴,轻而易举就叫这小子蒙混过关,分明是于理不合,他却半点不觉惭愧似的。她把嘴一撇,“你急什么?你不是立志要做个老光棍么?”“我几时说我要做个老光棍了?”
“你是没说过这话,可从前让你跟人家姑娘相看,你不是半点不上心么?还常怨我管得多,这会又来问我?我不管你的事,你去叫你爹给你张罗好了。”说着把橘子一瓣一瓣地闲掰进嘴里。
时修一急,拿眼催着西屏说话,西屏却不理他,只管吃年糕,门牙咬住一点,拉得长长的一条,还冒着热腾腾的气。他待要说开,不想南台取了点心进来,只得咽住话。
顾儿又把心思放在南台身上去了,接了盖就说:“有鱼做的点心卖相虽不好,吃着倒是好吃的,不像大奶奶,做的东西简直难以下咽。”时修笑道:“您这话也就背地里才敢说,当着大嫂的面为什么不说?”顾儿一缩脖子,“谁敢说她,你敢么?”
南台因问:“大奶奶这么厉害?”
“她倒不是厉害,只是你说她做得不好吃,她愈发要潜心钻研,可烧饭这事,我看也要些天赋,她天生不是个会烧饭的材料,比我还不如。“顾儿一面说,一面睇时修一眼,“我做小姐时也不会烧饭,可自从嫁给你爹,没法子,也要学,几年做下来,不能够说十分好吃,好歹也能喂得饱你们兄弟两个。”时修道:“那是因为大嫂总做些怪里怪气的东西,真是苦了大哥了,本来脾胃就弱。”
西屏因问:“怎么个怪法?”
顾儿啧啧地连声不迭,“不知道她哪里学的,夏天用捣烂的葡萄炖肉,冬天扒了橘子烧鸡,你姐夫看见她送菜到屋里去就发愁。”“用橘子皮烧肉,倒有这个做法。”
顾儿直摇头,“那也不见用一堆橘子烧肉的呀。"她想起来还后怕,嘱咐西屏道:“大奶奶回来,要是烧东西给你吃,你也别说好吃,也别说难吃,免得她较劲。”
西屏点头应承着,想不到隔天大早时重和君悦的船就到了江都,先打发了小厮来回话,顾儿忙着叫厨房预备饭菜,连姚淳也难得不到衙门去,只管在家等着他们吃午饭。
姚淳坐在那边里间榻上,捧是捧着书,却匀出点余光来看西屏和顾儿在饭厅里张罗着换张大些的桌子。近来总觉得她们有点不对头,好像几日不曾听见西屏叫顾儿“大姐姐"了,也不叫他姐夫,倒新起个称呼,叫起他们夫妻“老爷”“大太"来了。
他感觉有些不妙,猜来猜去猜到点端倪,怕她们合谋打他的埋伏,愈发不敢问,生怕一问顾儿就要同她商议时修的婚事。西屏叫他“老爷”他也只管答应着,不显露半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