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是从咱厂里出去的,现在又是大领导了,他们都知道咱们两家的关系。他们巴结你干爸还来不及呢,还能让我下岗?”
唐伟东乐了,原来母亲心里跟明镜儿似的,有些事不说,不代表她就不懂。
“既然您都知道,那还担心个什么劲儿啊。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您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吧!”唐伟东笑嘻嘻的说道。
陈秀娥再次叹了口气,略带落寞的说道:“我从不到二十岁进厂,这一晃马上就奔着三十年工龄去了。从一天挣几分钱的工资,到现在的一个月几百块钱。”
“可以说是一路陪着厂子走过来的,苦日子经历过,好时候也遇到过。眼瞅着厂子要黄了,我这心里啊,真不是个滋味。”
像母亲这种,陪了厂子“一辈子”、把整个青春都奉献给了厂子的人,对于厂子的那种感情,是后来的年轻人根本无法理解的。
可以说,厂子就是他们的家,他们已经跟厂子融为了一体,成为了厂子的一部分。
别看平时厂子在他们眼里,是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真要眼睁睁看着厂子走到倒闭的这一步,估计最难受的还是他们这些老职工。
看着母亲不开心,唐伟东这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沉默了一会儿,唐伟东突然说道:“妈,就算按照法定退休年龄来算,您这离退休也没“几天”了。我看,您干脆提前几天退下来得了。”
“早退下来早省心。省的厂子坚持不下去了,万一再那啥了,到时候您再办退休还是个麻烦事。”
唐伟东半开玩笑的继续说道:“您主动提出退休,说不定还能节省出一个下岗名额来呢。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弄不好大家还得感谢你呢,哈哈。”
“反正咱家也不缺那俩钱儿,咱就不去跟职工们争那口“嚼谷”了,您说呢?”
今年过年,唐俊茹没有回来。她跟庞军俩人,王八看绿豆看对眼儿了,这会儿两人正热乎着呢,所以她主动跑去爪哇,陪庞军过年去了。
也不知道明年的时候,会不会再给自己整出个小表弟或者小表妹什么的来!
除夕的团圆饭桌上,依然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大家边吃边聊,叙说着去年以来发生在国内外的大事小情,还有个人的境遇。
电视里播放的春晚,成了除夕夜最好的背景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成长的原因,反正在唐伟东看来,春晚是越来越无趣了。
整台晚会,给他留下印象最深刻的,应该就是最后的大合唱——难忘今宵了!
哦,对了,或许还有那位在今年春晚零点钟声敲响后,出来播报了春节期间天气情况预报的,几十年容颜不变老的、冻龄天气预报主持人杨丹。
这位姐姐,今年二十三四岁,过了三十年再看,好像还是这么大。仅就这一点来说,不服都不行!
她一开始是选择做丁克的,结果丁克了十五年后,到了四十多岁,又放弃了丁克的想法,拼了个孩子出来。
看来啊,只要不是“不可抗力”,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人总是还要有个自己的孩子的。
在吃饭的时候,唐伟东就发现母亲情绪不是很高,有点强装笑颜、心事重重的意思。
不过这会儿家里人太多,唐伟东也不方便问,只能暂且把疑惑放在了心底。
老人们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所以过了十二点,放完鞭炮后,就去睡了。
大家也纷纷散场,准备回家小眯一会儿,明天还要早起出去拜年呢!
唐建国跟兄弟们喝了点酒,一到家就先睡了,陈秀娥还要准备一些瓜子、水果、糖块儿什么的,以备明天待客用。
唐伟东瞅着这个机会,跟母亲聊了几句。
“妈,看你情绪不高啊,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唉”,听到唐伟东询问,陈秀娥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家里能有什么事,都好着呢。”
“那您愁眉苦脸的,这是干嘛?”
“单位里的事呗,想想都愁的慌!”
“单位里咋了?您说说,我听听。”
陈秀娥再次叹了口气说道:“唉,厂里的光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去年已经筛了一批人下岗了。当时职工们好一个闹腾,又是上访又是干嘛的,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
“这不,年前又说厂子很可能要破产、倒闭。即便是能保住厂子不破产,那必然也会有更多的职工下岗。”
“现在整个厂里的职工,都是人心惶惶的。估计这个年啊,很多人是没有心思过了!”
母亲的话,瞬间勾起了唐伟东关于曾经的回忆。
自己拼命的在青山扑腾,多少也惠及到了食品厂。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食品厂大概早就像上一世那样,在一两年前就破产、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