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三十三年。三十三年,臣身上负伤两百三十二处,每逢寒冬腊月,伤口便会隐隐作痛,长子,展冽军戍边七年,于去年才得以回京团聚。臣和犬子效忠陛下,效忠大业,绝不敢有二心,请陛下明察。”展父俯首叩拜:“臣自知犬子展冽晋此次所犯罪责严重,非死不足已谢罪。但犬子毕竞是臣的亲生骨肉,是他娘怀胎十月生下。陛下,臣的长子,戍边七年,二次戍边五年,臣戍边十三年。家中一切都是臣妻子苦心照顾,这么多年,臣上不愧君主,下不愧黎民,但臣愧对臣的妻子,儿女。陛下,请饶恕犬子死罪,一切罪责臣愿意一力承担。”
说着,展父将自己持握多年的虎符双手封上,“请皇上罢免臣镇国大将军一职,子罪父偿。”
周晟:“这是你深思一夜的结果?”
展父:“求皇上成全。”
周晟让福如海将虎符接过,青桐铸造的虎符,刚交接是还是金灿灿的,历经多年,上面的色彩早就暗淡,变得灰扑扑。周晟:“退下吧。”
展父:“是,臣告退。”
待展父退下,周晟将虎符放到一旁,“福如海。”福如海:“奴才在。”
周晟:“将李昂兰提来。”
福如海:“是。”
一炷香后,云贵人被带到了殿上,云贵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窥天颜。
周晟将李父上请治罪的折子扔给云贵人,“自己看。”云贵人右手哆嗦着将折子拿了起来,打开,上面是李父亲笔写下的请罪奏折,最核心的内容就是请皇上处死云贵人,以正视听。云贵人苦笑了下,早已料到的,没什么好说的。云贵人:“陛下,一切罪责都是罪女一人轻率妄为,请陛下饶恕罪女的家人。”
周晟声音低沉,无波无澜:“贵妃让朕饶你一命。”云贵人怕纪平安被牵连,急忙说道:“贵妃娘娘仁爱,请陛下不要因为罪女之罪,和贵妃娘娘生了嫌隙。”
周晟微微挑眉:“你对贵妃倒是真心。”
云贵人微微起身:“贵妃娘娘对罪女从未有过尊卑之别,不仅照顾罪女的心情,带罪女出宫,准罪女探望家人,还悉心教导罪女医术。贵妃娘娘有一颗这世间最珍贵的怜悯之心,所以,她是因为仁慈,是因为怜悯才会可怜罪女。贵妃娘娘和罪女的过错没有任何关系,也从不曾知道。请皇上明察。”周晟喉咙里滚出一声轻哧,云贵人当即吓得浑身发抖,将头紧紧地贴在地上。
周晟:“如今事情已经闹大了,李昂兰这个人不能留在世上。”云贵人红着眼睛,害怕恐慌,但还是强撑着力气说道:“罪女明白。罪女回去后一定自裁谢罪,绝不敢再打扰贵妃娘娘。”周晟扶额,福如海也心累,云贵人没听懂皇上的话。周晟摆摆手,让福如海将人带走。
福如海小心将云贵人带了出去,却并没有将云贵人交给小太监,反而亲自带着她往刑司走。
福如海压低声音道:“云贵人。”
云贵人:“是,福公公请说,罪女任凭处置。”福如海:“贵妃娘娘保了你,皇上不想让你死。但你和展侍卫的事情被幕后之人放到了宫外,引起了流言沸腾。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处理。”云贵人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罪女明白,福公公,你再给我一瓶毒药吧。”福如海做了一个呼吸,“云贵人不能活,李昂兰已经被自己母族放弃。公贵人,皇上已经把路摆在你面前了,你还没不明白吗?”云贵人愣住了,“福公公的意思是?”
福如海:“云贵人,不是奴才的意思,是皇上,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贵妃娘娘保了你,你要回报贵妃娘娘,懂吗?”云贵人模模糊糊间明白了一些。
长久空虚寂寞的生活,长久困于后宫,没有和人正常的交流,让她丧失了未入宫时的聪明灵动。
虽然这近半年和贵妃娘娘相处愉快,但也不能弥补那么长时间的差距。福如海见云贵人明白了,笑道:“贵人既然明白了,就安心在刑司等消息,不要胡思乱想,将贵妃娘娘的恩情记在心里,记一辈子,知道吗?”云贵人乖巧点头:“是,我明白了。”
福如海继续领路:“贵人,请。”
送云贵人回刑司后,福如海又将展冽晋提了出来。这是展冽晋被抓之后,第一次被从牢房里放出来,他双手戴着镣铐,从云贵人牢房走过时,一把抓住栏杆。
云贵人望了过来,两个人痴痴地看着彼此,眼神中有数不清的话,数不清的问题,但是此时此刻,不能说,不能问。福如海:“展大人。”
展冽晋抓着栏杆的手指动了动,一点点松开,跟着福如海走。云贵人追了过来,隔着栏杆看着他,用嘴形对他说:“没事的。”展冽晋对着云贵人笑了笑。
怎么会没事,后妃和侍卫私通,换了谁也不能忍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更何况,那人是皇上,是九五至尊,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展冽晋到了后,福如海呈上展家上奏请罪的折子。他一本一本地翻开,重重地磕头:“陛下,一切罪责都是卑职。是卑职鬼迷心窍,忘了身为臣子的分寸,请皇上治卑职一人的罪就好。”殿前司副指挥使是周晟亲自升的,对展冽晋的为人自然十分了解,对展冽晋此刻的表现也不例外。
周晟端起桌上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