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了起来,又一日清晨,盛府门外依旧站了一位男子。
今日与前些日不同,落承尘把食盒交给侍卫后并未急着离开,而是在王府前静静等待着。
三日不见,想来盛朝也忍不下去了。
相见,总好过不见。
不见时思念疯长,心中未语之言不得诉,按盛朝的性子,定不可能随便放下心中执念。
盛朝定要问个清楚的。
但落承尘不说,他便也无法得知当日落承尘说那一番伤人话的真相。
他想再往深处探探落承尘的心。
落承尘自是期待的,毕竟若是想走下一步棋,如今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
不出所料,落承尘等了不过半刻便被人请了进去。
他一路走到盛朝休憩之处,刚想推门便被人叫住了。
声音来自身后,他转头,瞧见了手提食盒的盛朝。
“苦的。”盛朝说道。
落承尘转过身,挑眉看向他。
前几日做的糕点都是极甜的,为了盛朝能有理由找他谈话,落承尘今日特意做的苦糕点。
他浅浅一笑,推开身后的门,退了进去。
“进来。”他对盛朝命令道。
盛朝犹豫片刻,终是进了去,他关上门,一路走到床榻。
榻边站着一人,落承尘正背对他而立,外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臂弯。
“不是想做吗?来吧。”他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盛朝将食盒放在桌上,走近床榻,将落承尘落下肩头的外衫重新披好,他指尖捻起一缕细发,随后又放下,动作很轻,落承尘并未察觉。
落承尘捏起他的下巴,侧头吻上去,他眼眸微张,视线扫过盛朝微蹙的眉头,以及湿润的眼尾。
又哭了。
他用指腹轻蹭,少顷,他问道:“那封信,你看到最后了吗?”
得到一阵沉默,落承尘并不意外。
“好,那你记住,”他说,“盛朝,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论后果是何,你都必须接受。”
“什么叫我自己选的?”盛朝红了眼,“那封信你是不是早就想让我看了?”
落承尘摇摇头,轻拥他入怀。
只是时机到了而已。
他唇瓣触上盛朝的侧颊,只轻声道:“做吧。”
“你爱我吗?”
落承尘眼睫轻颤,旋即笑笑,“何必问这无意义的问题。”
盛朝眉间盈着不解,眼泪滚落打湿落承尘的衣裳。
“怀生,”他小声呢喃,“原来不相爱的人也可以做那种事吗?”
原来爱也是可以表现出来的吗?
问出口后,他自觉愚蠢,如今这世道他早该看明白了。
天下能有几对是眷侣,不都是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传承后代吗?
天下有情无分之人多了去了,他盛朝凭什么会是幸运的那一个呢?
“你觉得,后宫的妃嫔都爱皇帝吗?”落承尘温柔抚摸着他的发丝。
盛朝无言。
良久,他将头埋进落承尘的颈窝。
“你骗到我了。”
那几日的柔情蜜意,他全当了真,像个傻瓜一样付出真心,得到的却是一堆难被捂热的石头。
“皇帝也被骗得好好的,不是吗?”落承尘柔声安抚。
所谓当局者迷,盛朝为当局者,拥有众多妃嫔的皇帝亦是。
所以说深情者难当重任,只要心上人轻飘飘一句“不爱了”,他们便会一蹶不振。
“盛朝,你该薄情些的。”落承尘劝道。
盛朝不语,他侧头看着落承尘的侧颜,微勾的唇角,带笑的眼尾。
一个人究竟是怎么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讲出伤透人心的话的?
盛朝心想,薄情之人……
“承尘,你是薄情之人吧?”他柔声问。
落承尘轻声回绝,“我是重情之人。”
“独不对我,是吗?”
落承尘未答,这沉默的样子叫盛朝不禁自嘲而笑。
重情,但不对他。
那从前那么多年,他们在一起十几年的时光呢?只有他一人记得吗?
“今日的糕点苦吗?”
“……嗯,”盛朝喉间微哽,“苦的。”
“嗯。”
落承尘只简单嗯了一声,没再回其它话。
就这样冷淡的态度,盛朝脱开他的怀抱,落承尘抱得很松。
他问道:“从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你还记得吗?”
他声音中仍带着期许,好像他一直都带着一份期许,不论是在目睹父母被杀死后,抑或是被狠伤过心后,他心中都还留有一丝期冀。
落承尘定定看着他,后而垂下眸,“记得。”
“记得……”盛朝牵起嘴角苦笑,“可你这样对我,总让我觉得,那段时光只有我一人放在心上。”
落承尘紧抿着唇,默不作声。
“落承尘,你对我,可有过真心?”他眉心紧拧,朝前逼近了几步。
见人不语,他捏起落承尘的下颚,强迫其与自己对视,他声音狠戾:“说话!”
落承尘挪开视线,不愿与他对上,“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