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静夜,青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明亮的月色。
海中月是皎家的产业,在这里碰到玉公子并不稀奇,凤南歌勾起嘴角,努力挤出个笑容,皎珏却没笑,只皱着眉头,露出些许打量意味。
皎珏做了个口型:你不开心。
这回凤南歌是真笑了,也回他口型:你怎么知道?
皎珏掐了个法诀。潮水自觉朝四周散开,避开了皎珏一尘不染的凌云履,男人施施然落下,与她并肩站着,发冠闪烁着温柔的薄光。
凤南歌想,玉公子的发冠与上次一模一样,果然不是世上所有人都像衍羲和一样,不同的日子要戴不同的发冠。
“我当然知道,”皎珏绝口不提婚书的事情,只闲聊,“因为小时候你就是这样。”
凤南歌:“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
皎珏展眉低笑:“关于你的事情我都记得。比如——就是在这里罢,有一次你不小心跌破膝盖,却连哭也不敢哭,看我过来,还惊恐地拽着我的衣角,求我别把这件事告诉你的父母。”
海风吹来,吹散了稀薄的记忆,凤南歌努力从之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想了想,摇头。
凤南歌:“我想不起来了。之后呢?”
皎珏习惯性地捋了把腰间的配饰,含笑道:“之后我帮你缝上撕裂的衣摆,你才敢回家,幸运的是,我的手法还算不坏,你的父母没有发觉。”
想起来了。没有告诉父母,就意味着没人给她治伤,修行的时候常常会蹭到膝盖,她便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忍耐疼痛的第一课。
凤南歌弯了弯嘴角。
看她露出笑容,皎珏悄悄松了口气,继续道:“不过这里的确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地方,每次遇到难过的事情,想不开的事情,钻牛角尖的事情,你总喜欢往这里来。也不玩沙子,也不玩水,只站着往远处看,谁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皎珏声音温和熨帖,像没有波澜的湖面,凤南歌听着听着,忽而有点走神。衍羲和从不这样,衍羲和的语调总会乱七八糟的拐弯,前一秒还是让人如沐春风,后一秒就能拐成——
够了。
凤南歌深吸气。
你要是再不从我脑子里出去,她想,我可真去找孟婆了。
“……你啊你,还是没变,”皎珏轻声说,“还是喜欢把事情藏在心底,什么都不肯与我提。”
凤南歌充满歉意地看了皎珏一眼。
皎珏微微吐气,道:“不想说也没关系,走,玉公子带你去吃好吃的鱼糕。等吃饱了,心情就会好起来。”
怕她不走,玉公子亲昵地牵住她的手腕,像小时候一样,却又克己复礼,没有半分肌肤上的触碰。
*
“喏,吃这个。”
海中月热络依旧,被包间的竹门隔绝在外,皎珏将鱼糕推到凤南歌眼前。
“先垫垫肚子。这会儿人多,菜可能上得晚。”皎珏说。
鱼糕是整块,不怎么方便入口,凤南歌看着鱼糕,等了半晌,没等到衍羲和叫小二,要一个空盘子,和一张牛皮纸,还跟她侃侃而谈,说凤凰一族礼数繁多,说记得她小时候因为这个挨过打。
凤南歌呼吸一窒,猛地拿起块鱼糕,粗鲁地啃食起来,在嘴里尝到酸涩的咸味儿。
“不着急,慢慢吃,”皎珏声音里含着笑意,给她倒了壶茶,“玉公子不跟你抢,都给你一个人吃,好不好?”
说罢微微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旁的凤凰喜欢吃竹实,喜欢喝醴泉,就只有你,和旁的凤凰不一样,偏偏对海中月的鱼糕情有独钟。”
凤南歌吞咽了下,又喝了口茶,反驳道:“我也可以只吃竹实,只喝醴泉,不食旁的,我做得到。”
“我知你做得到,但——那真是你想要的么?”皎珏青蓝色的眼底闪烁着不太明显的光,“灵兽成了仙,寿数以千年为计,之前的五百年你快不快活,你的玉公子不知道;但你的玉公子知道,现在这一刻,在我面前的你,一点都不快活。”
不快活,当然不快活,心上像是长了一根刺那般难受,隔着厚厚的皮肉,摸不到又拔不出,只横亘在那处,酸疼得要命。
凤南歌不肯说话,放下半块鱼糕,只摇头。
皎珏叹了口气,点点头道:“今夜别回去了罢,海中月客房多得很,”
凤南歌点头。
确实不想回去,毕竟梧桐树被鸠占鹊巢……孔雀占了凤凰巢,大概。
你知道我的一切。凤南歌神色黯淡。可直到今天为止,我连你的真身是什么都不知道。
*
凤南歌在海中月里住下。
她不想白吃白住,非要给钱,小舅不肯收,口头上说不过她,就只能一见她过来立刻远远躲开。凤南歌拗不过小舅,只能换种方式,去海上给楼里钓鱼。
凤南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