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南歌皱眉:“……可他真会用这钱还债么?”
衍羲和笑眼弯弯:“你真敏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不会,他不会用这钱还债,他只会把它当成本金,去赌坊翻本。”
凤南歌:“可它是毕竟石头,不是金子。”
衍羲和嗯了声:“假金子过了几个人的手,法力散了,就会变回石头。赌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能欠不能骗,那老伯的儿子欠着一屁股的债,本就已经毫无油水可榨,赌场发觉被骗,自然要将他乱棍打死。”
凤南歌静了。
所以衍羲和才会对老伯说,最重要的是回房间之后,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
往回走的路上,凤南歌不住在想,老伯若是真听了衍羲和的话,无论外头乱成什么样子都不出来,怀抱着一颗拯救儿子的心,在房间里进行漫长的等待,等到自家小女儿从外面打开房门,等到自家儿子的死讯,他该有多绝望。
“如何?”衍羲和乜她,“觉得我残忍,你大可去趟信使,把我写的信截住,再把这坑里的匣子挖出来,我不拦你。”
凤南歌怕他再不高兴,忙道:“……我决不会做这种事。我只是在想,你这样子,根本就是在——”她没有说出骗这个字,“你根本就没想过拯救他的儿子。”
衍羲和:“确实如此。不过从头到尾,我也没答应过要拯救他的儿子。”
凤南歌:“你没说?”
衍羲和:“我的原话是,我能让他‘放下心头大石’,我的意思是帮他解决隐患,至于他怎么理解,是他自己的事情。”
凤南歌沉默了一下,又说:“就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么?”
衍羲和笑得无比凉薄:“没有。他那赌狗儿子已经没救了,要么只死一个,要么连老伯本人也被他儿子拖死。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强,不是么?”
凤南歌没有再说话。
*
借尸还魂文书死线一周,凤南歌却依旧习惯性地在三天内将它完成,通篇检查了一遍,让纸人送去地府。
凤族人工作效率是出了名的高,凤南歌不想让家族的名声因自己受损。
天色渐晚,凤南歌从卧室里出去,正看到衍羲和一身鹅黄色的圆领袍,头戴翡翠蝴蝶簪,摇着乌金扇子在贵妃榻里瘫着,与他的海芯木雕像小声沟通着什么。
凤南歌一见他那模样就笑了,清了清嗓子。
衍羲和转头:“你忙完啦?”
凤南歌嗯了声:“你今晚要做什么吃食?”
这几日的晚饭都是衍羲和亲手做的,美其名曰想看看她有什么除了鱼糕之外的吃食偏好,不过凤南歌是真的不挑食,竹实吃得,山珍海味也吃得。
这也是父王教她的东西:绝不可轻易将自己的饮食偏好暴露于人前,否则容易被人投毒。凤南歌小时候喜欢吃葡萄,喜欢吃鹿肉,于是在某一日,母上拿来大量的葡萄与鹿肉,逼她吃了整整半个月,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偏好的食物了,对任何能入口的东西一视同仁。
衍羲和从贵妃榻上爬起来,把海芯木衍羲和放进海芯木海中月,道:“不做了,累了,今晚去海中月吃罢,你请我。”
这些日子都是衍羲和买菜做饭,也到了该她回报的时候了,凤南歌欣然应允。
出门的时候凤南歌想,按照衍羲和的随性来生活,似乎也不错。
没有按部就班的计划,全靠一时兴起,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给生活留一点惊喜。
是为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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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山四面环海,三面悬崖一面沙滩,二人刚离开梧桐树,在北方悬崖半山腰的石缝里,腐烂的尸体哇地呕出一大口白花花的蛆虫。
每一只蛆虫背上都刻着鲜红的厉鬼印记,生生将石缝映得通亮。
*
衍羲和忍下一声闷哼,下意识地捂了下右臂,额上渗出些微汗珠。
凤南歌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手被衍羲和牵着,满心欢喜地穿过玉瑶花丛,往海中月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