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鹤微笑道:“等财物装船结束,我们就要即刻启航,前往辽东了。
杨学士,你觉得,我们能否在辽东站稳脚跟呢?”
杨沅淡淡地道:“辽东情形,杨某一无所知。
金国皇帝会对你们采取何种策略,如今同样一无所知,杨某岂敢妄言。”
李鸣鹤目光一凝,盯着杨沅道:“那么,杨学士是希望我们赢呢,还是希望完颜亮赢呢。”
“我是宋人。”
杨沅道:“站在我的立场,当然是希望对我大宋更友好的你们赢。”
李鸣鹤大笑道:“既如此,我们就是朋友。”
李鸣鹤举了举酒碗,杨沅也举起碗来,孔拯见状连忙陪了一口。
李鸣鹤抹了一把花白胡须上的酒渍,剥着大虾道:“一会儿装船结束,咱们就要启航了。
不过,咱们可不去辽东。”
孔拯一呆,忙问道:“李公,咱们不去辽东那去哪儿?”
李鸣鹤笑道:“于军师向完颜大睿献了一计,让他只率精兵在辽东登岸。”
孔拯急不可耐地道:“那我们呢?”
李鸣鹤笑眯眯地道:“我们啊,带着老弱妇孺和一些财物,沿海岸继续走喽,直接去上京。”
这个计划,本就是杨沅授意于吉光献给完颜大睿的。
不过,完颜大睿是否接纳,如今却是从李鸣鹤这儿才知道的结果。
孔拯松了口气,喜道:“大睿王如此安排甚好。
此去辽东,必然要经历连番苦战,我等若在军中,不免……
不免会拖了大睿王的后腿,还是直接去上京好,直接去上京好啊。”
李鸣鹤把剥出的虾肉蘸了蘸酱料填进嘴里,说道:“于军师这个计划确实不错,老夫把几个儿子也放到辽东去了。”
孔拯巴结道:“大睿王急行神速,辽东方面应该还不知道他已经反了。
此去辽东,应该能打一个出其不意,大获全胜吧?”
李鸣鹤淡淡一笑,抚着胡须道:“或许吧。至少,先在辽东站稳脚跟,却是不难的。”
杨沅目光闪烁了一下,说道:“李公如此笃定,难不成辽东那边有人接应?”
李鸣鹤听了,欣赏地看了杨沅一眼。
此人果然聪明绝顶,不枉老夫倾心结纳。
完颜大睿空负一个“睿”字,却干出丢了西瓜捡芝麻的蠢事。
既然大宋使团中一个判官于吉光都是智计百出之辈,这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又该是何等人才?
就算他是文官,不通武略,那也不要紧。
他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人才?
是治理内政的人才啊!
当然,李鸣鹤心中这个“他们”,并不包括完颜大睿。
李鸣鹤是完颜驴蹄的老丈人。
自从女儿嫁给完颜驴蹄,成为完颜乌里野家族这一代的王妃,辽东李氏和完颜乌里野家族就已深度绑定了。
现在女婿既然反了,他只能全力以赴地帮助女婿。
别看现在完颜大睿的风头似乎盖过了完颜驴蹄,李鸣鹤对此却并不以为然。
陈胜吴广最先揭竿而起的,可最终坐天下的是他们么?
十八路反王反了大隋朝,最后成为九五至尊的又是谁?
李鸣鹤已经授意几个儿子,一到辽东,马上和从登州过来的完颜驴蹄汇合,利用李氏家族在辽东故地的影响力,替他招兵买马,积蓄实力。
他去上京,也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受不得颠沛之苦,而是想去上京为完颜驴蹄拉拢各方女真权贵。
李鸣鹤知道他这个女婿的短板,武勇有余,心计智谋却较完颜大睿逊色三分。
他的几个儿子同样不擅于谋略和内政,所以李鸣鹤看中了杨沅。
若有杨沅这等人才辅佐他的女婿,何愁大业不成,还怕驴蹄不能后来居上么?
至于说杨沅心身属大宋,李鸣鹤相信,之所不背叛,那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大。
当今世上,金国最为强大,人往高处走啊!
只要他能给杨沅开出拒绝不了的丰厚条件,又坚决不放他走,杨沅审时度势,一定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李鸣鹤开始有意向杨沅炫耀李家的潜势力,微笑道:“小婿和完颜大睿约定的上岸地点,在曷速馆路辽宁省瓦房店市西北。
那里设有一个统军司,有兵马五万余。而这个统军司的都统姜骅洲,和我李家渊源极深。
老夫已修书一封,叫小儿携去曷速馆,相信凭此一封书信,就可以说服姜都统倒向我们。”
杨沅听了,目光不禁深沉了一下。
金国立国迄今有四十年了,前二十多年一直忙着扩张,根本腾不出功夫来修明内政。
直到如今,许多金国权贵的观念里,仍然把金这个国家视做一个大联盟,根本没有当成自己的国。
也难怪完颜亮想痛下毒手。
换作是他,要么就耐着性子等,用两三代的时间,潜移默化地把金人的观念置换掉。
要么也只能像完颜亮一样,用雷霆手段破而后立了。
不过,这心里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
杨沅讶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