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后来,后来小的就不知道了。高家与我们老爷家一向交好,想来是老爷对高家说了实情,此后高家便再未登门吵闹过。”
卢承泽道:“是么?张宓许了高家多少好处,换他们闭嘴啊?”
那车夫大惊,只是看到卢承泽渐渐锐利的目光,却是打了个冷战,垂下头,怯怯地道:
“据小人所知,临安城中有两处张家的店铺,六年前过户到高家了。
老爷还为高员外的儿子在礼部谋了个令史的差使。”
卢承泽又问了几句,从这车夫嘴里已经掏不出有用的消息,便叫人把他带了下去。
卢承泽坐正身子,沉声吩咐道:“下一个,提张宓二夫人上堂!”
……
宣旨院勘印房的人都被请到了都察院。
他们只是来配合调查,并无罪名在身,因而是客人,被留在二堂的厢房里,还给他们上了茶。
杨沅闻讯后赶到二堂厢房,把宣旨院勘印房的主事徐洪诚喊到了外面。
“徐主事,昨日本官勘查此案时,多亏你全力协助了。”
“不敢,不敢,这本就是下官份内之事。”
“今日邀请宣旨院的人来,只是配合调查,一会儿还请徐主事和宣旨院各位同僚通个气儿,叫大家不必抵触。”
“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
杨沅道:“张宓此人,自知罪孽深重,一旦罪证查实,他便没了生路,因此对于讯问,是坚不吐实。
而本官与张宓是有一些私人恩怨的,想必徐主事对此也有所耳闻。这般情形下,本官是不方便对他用刑的,否则难免遭人非议。
我请都察院的诸位同仁过来,就是想请诸位协助我都察院,撬开张宓的嘴巴。”
徐洪诚为难地道:“杨佥宪,我等对于张宓的事情,实在是所知有限,该说的昨天都已说过了呀。”
杨沅摇头道:“不不不,本官的意思是,今天请诸位来,问的可未必与他杀人一案有关。
只要涉及张宓有罪的事,各位什么都可以说。”
杨沅道:“张宓拒不认罪,是还抱着万一脱罪的希望。
像他这种人,本官可不信他在其他方面就能奉公守法。
只要能找出他的诸般罪状出来,认不认罪都在劫难逃的时候,你说他还会不会坚不吐实呢?”
徐洪诚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
杨沅道:“正所谓攻人攻心,本官需要的,是一个切入的楔机。
等他心防已开,再想撬开他的嘴巴,那就容易多了……”
徐洪诚欣然道:“下官明白了,杨佥宪的意思,下官会告诉各位同僚的。”
杨沅微笑道:“有劳徐主事了。”
这时刘大壮跑了过来,一见杨沅身边有人,便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杨沅见了,便对徐洪诚道:“本官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宣旨院的各位同僚,还请徐主事费心,叫他们打消顾虑,尽管畅所欲言。张宓此人,是出不来的!”
杨沅走到刘大壮身边,对他递个眼色,制止他当场禀报,把他带回了签押房。
一进签押房,刘大状便举起一份公函道:“老爷,户部左藏库的回函到了。”
杨沅一听,连忙接了过来。
户部的回函非常正式,杨沅先验过火漆封印,再剪开封口,从中抽出一份文件。
这竟是一封正式的“爰书”,勘验人的签字画押以及户部左藏库的大印都加盖了的。
上边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经户部左藏库检验,杨沅提供的木片上的油墨,正是官方用以印刷会子、交子的独门配方所配制的。
后面,还很贴心地写上了这种油墨的使用历史。
这种油墨是北宋年间官办交子开始以后,成为官方专用油墨的。
时至今日,知道这种油墨配方的,除了大宋朝廷由左藏库管理的一些官匠,金国那边也能制造。
原因是金国打下汴梁后,大批汴梁官匠被金人接收,这种油墨配方也就被金人掌握了。
而这种专用油墨配方可不是想换就换的,好在防伪方面除了油墨,还有纸张、雕版等技术门槛,所以大宋这边就没有更换油墨。
金人那边利用宋国工匠研发出来的这种油墨技术,还印制发行了金国的“交钞”。
目前在金国,他们的交钞使用也很普遍。
不过在本来的历史上,几十年后金国各地都拥有印钞权之后,金国的纸币制度就彻底崩坏了
没有足够的准备金,千万别发行纸币,这种血淋淋的认识,就是在古人一次次滥印,严重打击了国家经济,甚而成为亡国的一个主因之后,才成为后人的宝贵经验的。
在调查张宓藏尸案的过程中,杨沅已经对宣旨院勘印房的日常运作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想不引人注意地在勘印房里调制印钞油墨,勘印房的管库和主事,应该是无法回避的两个人。
所以,刚刚那位徐洪诚徐主事,呵呵……
再想到身份诡谲的寇黑衣,杨沅忽然觉得,大宋枢密院简直就像一个筛子。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