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樟街转眼就到,白瑾璎一走进家门,原本乖巧坐在沙发上等的白瑾琪便一路小跑过来,小兽似的往她怀里扑,又可怜兮兮地喊了她一声“姐姐”,向她求和。
白瑾璎本来也不怪她,毋宁说她自己还带了点愧疚的心理,顺着她的背道:“既然说开了,那就没事了,有什么困难,咱们总能一道解决。”
当务之急要解决的,就是自己肚子里的东西了。
白瑾瑜昨晚已经向自己打了保票,白瑾琪倒不是不相信她,这个姐姐一向言出必行,有她一句话,等于有了七成的底气,只是她自己还是个小孩呢,就要去弄走肚子里的小孩,哪儿有不怕的。
白瑾琪靠在白瑾璎的怀里,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不由得看向后进门的白瑾瑜,见她很沉着地含着微笑向自己点了点头,既有“我很守约定,没有把你怀孕的事告诉瑾璎,放心放心”的意思,又像在说一切有她,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
不啻于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心里总算安定一点。
姐妹三个总算又和和气气地聚在一起,虞妈激动得几乎要拿出帕子来抹一抹眼泪了,当下迎出来道:“回来就好,都回来就好。今天早上都没准备什么,尤其是大小姐,没吃几口就出门接人去了,折腾一个早上,哪儿有不饿的。不如中饭就早一点摆吧?”
说着,已经让吴妈把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
中午的菜色格外丰盛,尤其中间一锅玉米排骨汤,是从早上就炖起来的。除了有表示庆祝的意思,也是白瑾瑜昨晚特意叮嘱过她,要做些有营养的。
虞妈倒没有多想,只觉得很应该如此,看昨天她们昨晚吵成那样,又是发急又是哭喊,眼泪不要钱似的抛。都说“十滴血生一滴汗,十滴汗生一滴泪”,哭是很伤精神的哩!
白瑾瑜早上接人心切,现在真是饿了,也就不客气,径自在桌边坐下。同时指了正中的位置对白瑾琪道:“你坐这儿。”这位子正对着一盘大虾和鲜香的排骨汤,方便她多夹多吃。
设若真要去医院做打胎的手术,不把身体养好可不行,总之决不能像她前段时间那样节食少吃。
再看另一个妹妹。白瑾璎早上呆在蒋公馆,姓蒋的决计对她大献殷勤,恐怕是吃得饱饱的才放她出来,便对白瑾璎道:“现在离早饭时间不过多久,你大概还不饿,就陪着我们随便吃一点吧。”
话是这样说,心里却老大不舒服,不由得又想起一件以前的事来。
那还是没有解除婚约的时候,姓蒋的为着应付他母亲,点卯似的,时不时要上她们家做客。在她这一边呢,受了白齐盛一顿教训后,只能露面接待,偏偏心里恨得牙痒痒,便带上白瑾璎一起,至少在人数上占据优势。
可想而知,那气氛有多么冷多么坏。
连白瑾璎这个安安静静写作业的人,都难免受到影响,在白瑾瑜冲着对面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发出冷笑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抬头往两边各瞅一眼,生怕他们在家里大吵起来。
因为是在自己家,白瑾瑜很有主场意识,自顾自写信或者看杂志,间或和旁边的白瑾璎闲聊几句,彻底将蒋牧城晾在一边。心里望他识趣一点,能自己走开。
想不到几次过后,倒给她看出一点端倪来——何以这姓蒋的能一言不发地坐一个钟头,可每每在瑾璎说完话后,就要试图去接话呢?何以瑾璎的作业一写完,他就很自发地伸手接过来,给她检查呢?
白瑾瑜心里存了疑问,有一回,故意在白瑾璎写作业的时候,把她一绺头发绕在手里把玩。果然,蒋牧城的目光总是隐隐落在自己手上,眉头也微微地拧着。
白瑾瑜心里顿时明了:原来姓蒋的不是来膈应她,是来和她抢东西了!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心里的火气压不住,手上难免失掉分寸,不当心把白瑾璎扯疼了,闷闷地哼了一声。白瑾瑜自己也是一惊,立刻松开手,又去给她按揉那一块头皮,搞得白瑾璎很不好意思似的,理着头发说:“没关系。”
当事人自己都说没关系了,却有别人替她打抱不平。
平时沉默是金的蒋牧城瞪了白瑾瑜一眼,冷着脸道:“你坐着就坐着,做什么乱动别人?”
此刻,白瑾瑜再看他,俨然已经像是在看敌人了,冷笑道:“我家里的人,我想怎么动就怎么动,你倒是想也动不了呢!”
这话一出口,对面人的脸色当即冷沉下去。白瑾瑜虽逞了口舌之快,但一想到姓蒋的狼子野心,非但不觉得痛快,一张脸也是阴沉沉的,竟不再恋战,像不当心露富的人急于藏起财宝似的,匆匆忙带着白瑾璎上楼去了。
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对蒋牧城抱起了防备的心思,可惜严防死守,还是没能够防住。
可话又说回来——白瑾瑜悄悄望了一眼对面的白瑾璎,心想,也许只有我一个人抱了反对的心思,这个漂漂亮亮的小人儿,未必不愿意呀。自己固然舍不得将她拱手让人,可一味地挤兑那姓蒋的,有什么用呢?人家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狠狠卖一通可怜!
她握了筷子,兀自纠结思忖着,另一边白瑾琪放下了悬着的心,反倒活泛起来。
一双黑葡萄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