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没睡……
在对视中,我后知后觉。
我们平躺在床上,隔着一段平静的距离。这段距离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不再像从前那样,能看清他细微的表情。我无法判断他的情绪,但在寂静里,我敏锐地觉察到他的声音里轻微带点笑意。
“你在笑吗?”
“嗯?”
“你在笑什么?”
“噢,我……”他在笑,不同于寻常的爽朗和开怀,那种笑意如飞鸟过眼一般,清浅平淡、不着痕迹。
但那也是一种笑,只要是笑就总归是好的。
“你还记得我刚来家里那阵子吗?”马尔科问我,“卡卡西出差去了,修兵也不在家。家里只有我们两个。那天降温了,我在厨房做饭,你因为太冷了,靠在厨房边上探头探脑……”
“嗯,是的……”这段记忆我也有,我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它。
我想来很是感慨,时间如白驹过隙,
马尔科想来会笑,起初如飞鸟过眼的笑意一点点加重痕迹,渐渐在夜色里荡开波澜。
“从那天开始……好端端的大小姐因为怕冷,黏着我一步都不肯分开呢。”
马尔科在笑我。
我的确如此,他可以笑,我承认,也同他一样微笑起来。
“嗯,你很暖和。”
“嗯,是啊,那时候是因为我很暖和吧?但……现在还是黏着我,好像并不全是因为冷啊,是吧?”马尔科问。
“嗯,是的。”这一点我也承认。
半年前是因为冷才相拥取暖,但半年后不全是冷,更多的是一种习惯。不管冷不冷,我都习惯了靠近他。
习惯真是一种玄妙的东西……我笑着,忽然一怔。
他对时间的感受提醒了我——我们永远不可能回去从前,即便吃同样的晚餐、经历同样的沉默,但仍然有一些东西在时间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动。
这是一个好消息。
意味着我们之间或许产生了误会,但我们没有必要因此畏足不前。那些岁月已在我们的人生里留下了踪迹,我们仍是亲密的,即便我们看起来像从前一样生疏。
我意识到我要往前走一步。
走向未知会使人感到恐惧。而我没有心,我不会恐惧,如果我和马尔科之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向前迈步,很明显,那个人也应该是我。
我得做点什么,我可是管理员。
我想了想,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索着试图触碰他的脸——
“嗯?”马尔科截住了我的动作,“摸什么呢,大小姐?”
我开始胡言乱语:“摸摸看,你掉小珍珠了么?”
“……”
他没有掉,眼窝深邃,并无积水。纵使语气湿漉漉的,听来像雨后的青草地遍布晶莹剔透的水露;偶一开口,亦是破涕为笑的口吻——
“我怎么会掉小珍珠呢?”
“所有人都会掉小珍珠。”
“不会的,”马尔科笑着,声音轻柔,“怎么会呢,我其实……挺高兴,真的。”
“是吗?”我仰着头。
“是哦,”他说肯定的话,但语气听来仍然颤抖。
我没有心,不会心碎。但火光照亮黑夜时,我看马尔科的眼睛水汽氤氲,眼窝晶莹透亮。
他说没有掉小珍珠,我也确认了的确没有,却不知怎么的,那眼神像是有了裂痕的玉,眼神温润内敛,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破碎滋味。
我没有感觉,我只是在电视剧里见过类似的表现。
“对不起,马尔科。”
“干嘛道歉,嗯?”
我怀疑他伤了心,伤心就会流泪。我伸出手,试图再次确认——
是干的,没有小珍珠。马尔科没有拦我,也伸出手,触碰我的眼睛。
“干什么呢?”
“真的没有小珍珠。”
“是啊,”他刚才还在颤抖,这一秒,却染上了笑意。
马尔科挪开了我的手,顺着胳膊拽着我到他面前。蓝色的火光冲天奔地,房间里顷刻间亮如白昼。
这次我看到他的眼睛熠熠生辉,原来不是水汽氤氲,而是他的眼睛异常明亮——鸟的眼睛就是这样,我差点忘了,他是鸟啊,不死鸟也是一种鸟——鸟是自由的,它们的眼睛充满了光明。
我认真地观看,又仔细地抚摸,再三确认,没有小珍珠,真不是小珍珠。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佐证了那些“误会”或许会让他伤心,却并不至于让他伤心到落泪的程度。
“放心了吗?”马尔科笑着。
“嗯,”我也笑起来。这下放心了,虽然我没有心。
我还是不擅长聊天,不知道怎样打开交流的窗口。但很明显,触碰已经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他从床边睡到了我身边,侧着身子,静静地注视着我。我也侧过身,静静地注视他。
我想和他聊聊,但我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聊起。所以我伸出手,摸摸马尔科的脸。
贴贴是一种魔法,会让我们变得亲密。当我触碰他,笑容会从马尔科的唇边深入到眼底,他的眼睛也会笑,弯弯的,如同夜空中一道璀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