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身之上却竟然像是悲泣般,沁出了如血泪般的琥珀色汁水。
摇摇欲坠的两仪菩提大阵硬是被这方相之血和白骨杖重新撑住,在满城呼啸、似是要忍不住沸腾肆虐的妖祟们感受到了某种来自上古的震慑,不得不重新瑟缩颤抖,再被已经散入整个神都城中的三清观弟子抑或平妖监监司们收入袋中,抑或一剑穿心。
做完这一切后,九方辛夷才折身,甩了甩手上的血珠,额头带着一层薄汗,干脆利索地上了神卫军统领身后的马车:“既然太子殿下有请,那便入宫吧。”
马车一路沿着朱雀大街向着尽头的太极殿而去。
如此情势,神都百姓门窗紧闭,隐约还有遥遥的尖叫与哭声传来,虽然有捉妖师很快赶到,却依然让人惊惧不已。
前两日还热闹非凡年味十足的神都大街上,那些对联红花都已经急急忙忙被撕了下来,白缟还未来得及高悬,只空余了一星半点没有被撕完全的红痕,看起来仿佛像是繁华和盛大最后的残念。
马车颠簸,姬渊和九方辛夷相对而坐,有血腥的气息淡淡弥散开来。
“抱歉,方才又用了一次心头血。”九方辛夷看着车外,轻声道:“很疼吧?”
姬渊却只是注视着她:“你疼吗?”
九方辛夷没有注意到他眼瞳中的深意,只摇了摇头:“可能是疼多了就习惯了,只是辛苦你了。”
“你有想过,太子为什么要让我们入宫吗?”姬渊倏而开口。
“陛下驾崩,他总要有一个名正言顺接过帝位的由头。”九方辛夷道:“只是我想不明白,这妖气又是从何而来。”
姬渊定定看了她片刻,问:“你心里……可有怀疑过谁吗?”
九方辛夷认真想了想,到底还是摇头:“我在神都这些年,神都从未有过妖祟出没,实在乃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她似有所觉地看向姬渊:“你知道什么吗?”
姬渊道:“你都不知道,我又能知道什么呢?”
九方辛夷微微挑眉,有些狐疑地看他一眼,想要收回目光时,姬渊却道:“阿橘,你怕背叛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最相信,觉得最不可能与你为敌的人,突然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会怎么样?”
马车碾过石板路,骤而停了一下,神卫军统领冷声道:“何人拦车?!”
“谢玄衣。”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让开。”
有刀剑出鞘声传来,九方辛夷在心底叹了口气,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神卫军统领冷冷看了面前的人片刻,终是让开了身子。
谢玄衣一身黑衣劲装,一言不发地跃上了马车,在看到姬渊时,微微一愣,坐了下来。
姬渊掀起眼皮:“你来干什么?”
谢玄衣面无表情:“顺路,杀人。”
九方辛夷微微挑眉,有心想问,但看着谢玄衣的脸色实在难看,心想大约是这朱雀宫中还有其他与谢家有关的仇人,于是只看了他片刻,又收回了目光,并没有注意到谢玄衣捏着尽欢剑的手骨节发白,甚至没有对上她的目光,只在她转过头后,才极其轻微地用余光看了她一眼,又慢慢闭眼,掩去其中的苦涩与绝望。
马车继续向前,有小太监和禁军上前拦路,言说马车不能过朱雀门,却被神卫军统领呵斥一声,于是马车竟是径直越过朱雀门,继续向前。
太极殿就在眼前。
谢玄衣起身,看也没看姬渊和九方辛夷一眼,竟是就这样一跃而下。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神卫军统领在车外高声请两人下车。
九方辛夷应声起身,但她向前两步,车帘都掀起来了一半,却又停下,厉声对着车外人道:“都退后!”
神卫军不明所以,但依然在神卫军统领的一个手势下退开来。
姬渊有些愕然地看着九方辛夷,却见她这样说完后,将车帘放下,然后倏而折身回来,俯身看向他:“阿渊,你……是否还有事情瞒着我?”
她的双手捧着他的脸,车厢狭窄,这样的姿势将两人拉得极近,她的呼吸铺洒在他鼻尖,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每一根睫羽,看到她脸上细碎柔软的绒毛,和她这样逼视他时,眼底倒映出来的他的身影。
目光交错出无数种光影,她勒令所有人都退开,竟然只是为了问他一个这样的问题。
她已经问过他很多遍了,每一遍的最后,他都在骗她。
这次也不例外。
姬渊想到了在玄天白塔中,自己的阿娘说过的那些关于男人的话语,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他那双浅色的双眸在看着她时,温柔又无奈。
他的眼睛在说有,可他的嘴却说:“没有。”
那双捧着他脸的手似是在这一刻褪去了所有温度,九方辛夷深深看着他,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连说了三个好。
“好,好,好。没有是吧。”
然后,她蓦地放开他,拂袖而去,在跳下马车的刹那,已经将剑匣背在了自己身上,调整到了最容易反手拔剑的位置,手捏九点烟,抬步向前走去,完全没有任何等姬渊的意思。
太极殿的门大开,神卫军在两侧肃容而立,铁甲反射出冷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