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再凝神细思,画面又出现,如此往复三四次,宋铎昇不禁睁眼问道:“我看见母亲了,为何我无法与她沟通?”
风荷的拇指在其余四个手指上来回点动,思考了一会儿说:“令堂应该还没入睡,所以无法进入她的梦境。”
托梦托梦,不睡觉怎么托?宋铎昇恍然大悟,急忙问如何让母亲快些睡着。
风荷说道:“那只有我亲自去一趟人间,你在此地等我,莫要走动。”
见宋铎昇点头,风荷化作一道银光悄然消失在屋内,只留下淡淡香气。
施展法术,寻到宋母,果然她还倚在床边看着什么东西。走近了瞧,原来是一本相册。
厚厚的相册里记录了宋铎昇从幼年到成年的重要时刻,小娃娃被裹在小被子里,妈妈抱着他看花盆里的月季;三岁的小男孩穿着中式小长衫,西式小马甲,不中不西的竟有十分可爱,对着镜头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小学生模样的宋铎昇手持毛笔写大字,母亲在一旁指导他的握笔姿势。
少年、青年……一页页翻过,忽然见几页被撕下,上面的照片不知所踪。按着时间走,这些页面上的宋铎昇应该结婚了。
宋母叹口气,想起儿子,忧愁更增三分,猛烈地咳嗽几下,雪白的帕子上多了一滩鲜红刺眼的血迹。
洗漱完毕的宋朗从浴室出来,“哎呀,让你勿要看,勿要想。”说着,伸手拿掉妻子手中的相册,重重地锁在抽屉里。
“你的病要静养,不要动思念,不然永远好不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宋朗一向乐观,永远朝前看,中年丧子之痛对于他而言仅是人生中的一折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何苦把自己拴在回忆里回避现实呢?
想到刚才语气太重,宋朗回身,放缓语速,安慰道:“不要伤心了,阿昇有他的命数,我们已经做了许多。”
床头柜上的消炎药瓶被打开,宋朗抖出三颗药,递给妻子服下。
半杯水下肚不久,宋母便觉得昏昏欲睡,在丈夫的关照下缓缓闭上眼睛。
风荷施法完毕,宋母已然入睡,她也回到冥界检查司,自己暂住的小屋中。
宋铎昇见她回来,惊讶速度之快。风荷道:“令堂已然睡下,可以给她托梦了。”
宋铎昇再次盘起双腿,凝神静思。
落日黄昏,红彤彤的云霞染红绿色的草地、白色的洋楼。一位身穿黑丝绒镶珍珠长裙的少妇坐在自家草坪上喝茶赏景,不沾染一丝皱纹的右手拿起英国骨瓷咖啡杯,右手执着黄铜小调羹,搅拌方糖。
赏味两口,醇厚的滋味滑落咽喉,不远处传来儿子奶声奶气的叫嚷。
“姆妈!姆妈!”
六岁的小男孩穿着西式衬衫打着红领结,好像一份精巧的礼物在行走,他带着自己得意的画作来到妈妈身旁。
“姆妈,你看,Miss黄教我画的画。”
短短的手指举起一副颜料还未干透的油彩画,画里有花有草,有一个黑色长裙背影,正是他最爱的妈妈。
“姆妈,你看我画的是谁?”男孩期待地等待来自母亲的赞赏。
少妇放下杯子,小心接过画作,生怕弄脏儿子的杰作和傲娇,“哎呀呀,我猜猜呢!”她一笑就露出八颗编贝似的牙,假意皱眉,顿了一会儿忽然惊讶道:“我知道!你画的是我,对不对呀?”
男孩也笑了,和母亲笑起来的样子颇为神似,只是门牙掉了两颗,更加显得天真无邪。
大风过境,手中的画掉落,再拾起时油彩画变成一张旧照片,发黄的相纸上是儿子成年后的样子。
“姆妈,别天黑了,进去吧。”
宋太太惊呆了,自己从年轻时候坐到中年,一切好似做梦一般。身材高大的儿子推着自己的肩头,二人前后走进洋房。
她想起儿子半年前就死了呀,怎么还能见到?
“阿昇,你……”宋太太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的震惊与欣喜。
“是我,姆妈,钱和信都收到了。”
宋太太再次打量儿子,见他头发长直腰间,乱糟糟地像个鸟窝,身上穿的衣服都不能称作衣服,只是蔽体用的破布。
“阿昇,你看上去过得不好啊!”
宋铎昇笑笑,“没事的,姆妈,心里不累就是过得好。”
宋太太生怕儿子随时会走,赶紧让他进房间,打开衣柜,翻出几件厚衣服。
“诶,怎么行,要冻到生病的哇。”
宋太太看上去似乎要给儿子打包衣服带走,她以为儿子只是出远门,回来探亲了,以后还要回来的。
她挑出一件英国花呢子大衣,想要套在儿子身上试试,结果扑了个空,儿子的身体根本挂不住衣服,是空的。
“啊……阿昇……”
“姆妈,我有钱,自己去那边买。”阴人在人间没有实体,宋太太这才醒悟,原来儿子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