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腐烂的肉。 偏偏这块倒霉的肉还残存着最后一点意识。 她记得童年里，有无数次，奶奶和许多长辈眼含笑意地望着客厅里的“好”字。有儿有女，似乎是美满的极乐。 然而没被宣之于口的默契是，儿子是一家的根本，女儿则是锦上添花。有了固然值得庆贺和疼爱。但男女终归被寄予不一样的期待。 自己叫安兰，是美丽柔弱的花草。做女孩子的名字，可谓是顺理成章。而弟弟叫安邦。安国宁邦，是基石栋梁。 她又回想起奶奶朝着父亲和三位叔伯，抱起年幼的自己，摩挲着女童的小辫，又向着旁人道，“咱们家全是男的，不稀罕，这个女娃娃才是宝贝呢。” 那说起不稀罕的嫌弃里，分明是自矜和得意。 家人还是那些家人。只是无形的壕沟轰然裂开，将人相隔万里。美好的过去，和璀璨的未来一样，轰然倒塌。 什么一样，终究还是不一样的。真是晦气，想来老娘又聪明又貌美，以后在社会上遭受职场歧视和性别天花板已经够惨了，没想到家里的平等也只是棉花糖，沾水就没了。 算了，都要死了，生什么气。 她很想抱抱妈妈，告诉她别哭了，怪累的。 然而痛苦而飘忽的思维戛然而止，终于无情散去。 耳畔轰鸣起来，有心电图的滴滴声，有抢救器械的隆隆声，有杂乱的脚步踢踏声和呼喊声，都霸道而凶蛮，充斥着耳膜。 下一步，是要来扯自己的氧气管了吗。 毕竟再拖下去，弟弟也会越来越虚弱，可能也撑不住器官移植了。 可比起被别人狗狗祟祟地拔管，她宁愿自己动手。 安兰咬紧牙，用这辈子最大的意志力，拼命抬起了一只手。 手软绵绵的，像假肢一样不听话。索性还足以胜任拔管的动作。 各种交错轰鸣中，隐隐有一种微弱的响动，逐渐吸住安兰的意识。 是水滴的声音。 从迅疾到缓慢，一滴皆一滴，空灵而诡异。 突然，安兰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光亮从一点陡然间扩大，充满了安兰的全部视野。 炫目过后，安兰疑心自己已经病到产生了幻觉。眼前一片澄澈透亮，极尽壮观。天还是白的，但脚底飘飘然，低头一看，竟然是氤氲蒸腾的白汽，白汽下是弧光，天地迷蒙一片，混沌一片。 安兰目瞪口呆，试着动了动手脚，但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自己，这是死了吗？ 飘飘忽忽地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沿途渐渐多起人来，安兰便汇入人流中。 周围的人大多是老态，形容迟缓，步履蹒跚，目光呆滞。安兰正想找人说些什么，突然间不远处一颗云树下，一个老奶奶正在着急地摇头，不知在争辩什么。 来往的人似乎都司空见惯，并不理睬。安兰渐渐走近，隐约听到，那老奶奶似乎在说，“不，我不要。再说一万遍，也是不要。” “烛龙发愿，容不得你不要。”云树自树冠以上，都隐在流光之中，看起来神秘非常。树上有庄严的老者声传下来。 “烛龙自行燃魂，发愿你们这些人都要重生，从乾宁三年重新来过，旁人求之不得，你为何不肯？” 老奶奶回答的声音里满是沧桑，“我累了，我那一世里已经筋疲力尽，别说被你拘在这里不得往生，就算魂飞魄散，再不转世，我也不想重来。” “安氏，你虽出身艰辛，但只要吃过前半生的苦，仍是皇后之尊，有何不愿？” “不愿就是不愿。我不想再吃奴婢之苦，也不想享皇后之福。” 安兰这才注意，这老奶奶衣着一身白丝衣，白发尽披，似乎不是现代的打扮。 安氏？皇后？乾宁三年？”安兰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好像在看一出玄幻剧桥段。这还是个古装玄幻，说的好像是古代齐朝的皇后安氏。 安兰之所以知道这位不太有名的皇后，是因为她与自己恰好同姓。这个姓在历史书上可不好找，尤其是姓安的皇后，上下五千年就出了那么一个，所以安兰才会格外关注，将她的列传多翻了几遍。 不过那列传里都是官样文章，安氏这个皇后和旁的皇后比，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满打满算列传也就小半页，说了她出身名门，但幼年却颇坎坷，她的家族被人诬告谋反，满门抄没，安氏坐族罪，是在掖庭出生的。接着家族平反，她入宫为皇子妃，接着按部就班当上了太子妃，皇后，以及皇帝的母亲。 等等，这一辈子吃多大的苦都值了好吗，最后还成了皇帝她妈，这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