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番外二
晋安二年冬，祁明昀陪着兰芙回了永州。
二人本想在永州小住几日，可半月后安西国携国宝入京朝拜，此事疏忽不得，礼部还未定下的事宜需要他亲自决策。他不说，兰芙也知晓。
两国邦交，定当尤为重视，她打算祭拜完爹娘后便暂时跟他回京，等年后开春再来。
她爹娘的墓地在村里的一处不打眼的山上，蒙山埋葬的都是些家中绝户的村民，兰家那时一大家子人，当年族中也就并未将夫妇二人葬在蒙山。也所幸不曾葬在濠山，未遭官府征用填移，这十年来，这块墓地仍在。祁明昀初次来这座山，兰芙说此处叫畲山，滢山是坟地，而这座山是墓地，安葬的都是家中有后辈的村民。
畲山不及松云山与濠山陡峭高险，许是常年四季都有人上山祭拜，道路两旁的草木被人修剪拔除。
他们迎着暖阳，顺着一条平坦小径一路向前，便到了山腰，一块不算大的墓地赫然显于眼前。
墓碑用寻常泥石而筑，有些简陋，刻的字迹都有些看不清了，一年不曾来，墓碑周围长出了杂草枯藤,满是残叶灰尘。祁明昀二话不说，蹲身挽袖，拔去横长在墓碑周围的杂草，拂去枯黄的梧桐叶。
兰芙愣了半响，也蹲下身跟他一起清扫。
光影穿透参差枯枝，洒在她脸庞，她的脸红扑扑的，许是想起了爹娘，眼眶红了一片。
爹娘陪她的日子很少，今为晋安二年，他们已经走了十年了。祁明昀轻轻揽过她的肩，“阿芙，等这次回京，我会派人将这座山翻修，建一座墓陵，不让这些杂物扰逝者安息。再将他们的排位移到上京澄明寺供奉，你觉着如何？″
兰芙揉了揉眼，憋回泪水，点了点头，“我该谢谢你。”他给她的一切，唯独这份殊荣，她是真正的想要。清理完杂草，兰芙掳起裙衫，欲磕头跪拜，忽闻身后一阵恋窣声响。她回头，祁明昀也撩袍跪在她右后侧。
她没有叫他起来，也没问他为何要跪，兀自转身，深深磕了三个头。祁明昀也跟着她，由衷三拜。
他与她相识这么多年，她的父母，他应当要拜。无论是愧是悔，他往后都会好好待她，护她无忧无恙。下山后，回到镇上，已是正午时分，二人这次是微服出宫祭拜，身旁未带一个护卫与奴仆。
他们同寻常百姓一样，要去镇上的渡口，赶午后离开永州的船。眼下时辰还早，无需那般火急火燎。
“我饿了。"兰芙指了指那家馄饨铺，“想吃这个。”这家馄饨铺，十年了竞还在开。
她见过这家馄饨铺开张时的光景。
那年她与姜憬来镇上抓药，顺便替他送信，恰巧这家馄饨铺那日开张，飘香十里，坐满了客。
她赶回去与他说镇上新开了一家馄饨铺，下回要与他一同来吃。可下回再来时，碰上了庙会，这家店关门了，二人扑了个空，最后只能吃了两碗无滋无味的面。
许是冥冥之中一切注定，她当年一语成谶，说下回要与他来吃，便一直等到十年后的今日。
这期间，她回过永州数次，次次路过这家馄饨铺，若非赶发船的时辰来不及吃，便是店里关门，或是高朋满座，挤不进她一人。今日，人倒是不算多，他们一进去便找到了一处二人座的空位。“二位要吃点什么？“伙计笑嘿嘿上前迎人。兰芙率先道："来两碗馄饨，一碗加辣，一碗不加。”她吃辣，而他不爱吃，她一直都记得。
“好嘞，二位稍等。”
兰芙捧着小瓷杯喝了半杯热茶，馄饨就端了上来。馄饨一颗有勺子口一般大，皮薄如纸，隐隐能看到里头饱满的肉馅，油汤似是用猪油化开的，香气扑鼻，浮着清亮的油渍与碧绿的葱花，馄饨上还卧着一个金黄的煎蛋。
她舀了一个起来，吹了吹气，咬了半口，肉馅饱满鲜香，果然好吃，怪不得能开十年。
她一边吃着，一边道：“我就说好吃罢，与当年闻到的味一模一样。”她的声音清亮，眉眼弯弯，祁明昀从中找到了从前那丝活泼与明媚。他才吃了四颗，她已经把十颗吃完了。
“可还要再来一碗？"他问。
过会儿便要坐船，几日吃不到新鲜热食，他怕她饿肚子，欲招呼伙计再上一碗。
“再来一碗我又吃不完，免得白白浪费了。”她是再吃不完十颗，却还能再来个两三颗的，是以放眼盯着他碗里的。祁明昀一眼望穿她的心思，舀了几颗大的到她碗里，将那个一口也未动的煎蛋夹给她。
“快吃罢。”
兰芙再添了些下肚，这才终于饱了。
出宫时，祁明昀自是带了几块金银出来花销，她说这个不可以，怕引人注目惹来麻烦，要他去换些成吊的铜钱来。
祁明昀解下几文钱留在桌上，跟随她出了馄饨铺。午后的日光盛烈，照得人浑身暖洋，舒适惬意。街旁店肆林立，叫卖声洋洋盈耳，马车穿道而过，行人挽臂而走。这些都是金碧辉煌的宫墙内不曾有的。
她答应他，不会再走，他也答应了她，不会限制她的自由。她若想出宫，随时可以。她容许他跟着，他便跟随，若不容许，他绝不插手过问。
因为她说过，她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