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想再与他周旋了。她愿意往前走,不再回头顾。
人生在世,日光朝升夕落,每日都要过,与其守着一腔怨恨,过得浑噩痛苦,不如放下昔日旧事,至少心中安然坦荡。她不是原谅他,她只是放过了她自己。
如今,她是南齐的皇后,也是南齐的百姓。每来永州,少不了要拎几捆糕点回去,她一手拎着两包油纸袋出来,还塞了沉甸甸的两包到他手中。
湿重的甲板收回,风帆猎猎高扬,水面清波荡漾,成圈而开。“阿芙,你买这么多,能吃得完吗?"祁明昀出行一贯是策马或乘车,鲜少走水路坐船,不知船上的光景难熬,还觉得她买多了。兰芙拆开自己手中的油纸袋,这几样虽也是她爱吃的,却不见最爱的山药糕,定是在他手上那两包里头。
她夺过后翻开纸袋拿出一块,掰了半块进嘴,递了半块给他:“放心,保管你从上船饿到下船的。”
而后,祁明昀这么多年都没这么饿过。
他觉得那半块山药糕很好吃,甚至默默回味了一日滋味。回宫后,寝殿外的菜圃中栽的豆角秧苗死了。好不容易冒出的嫩叶垂蔫枯黄,死气沉沉,再如何侍弄也活不成了。这块菜圃是兰芙烦闷无聊时令人移了些泥土过来围铺成的,秋日播下去的萝卜种子结出了萝卜,宵夜做萝卜炒肉、萝卜排骨汤或是泡酸萝卜,今冬都已吃过好几回了。
祁明昀觉得这块地还是空了些,于是擅作主张亲手播了豆角种子下去,谁料从永州回来一趟,已经全枯死了。
他以为是负责打理的宫人照料不当,趁着兰芙去东宫看望墨时,将那些人通通唤来,欲严惩这些办事不利之人。
这些人成排跪在阶下磕头,吓得面如土色,心中可谓是有苦说不出。兰芙听墨时读了半响书,过问了他近来的学业起居,得知一切都好,她才放心地从东宫回来。
才走到殿外,便见院中黑压压跪了一排人。她穿不惯繁琐厚重的宫装,如今穿在身上的衣裳料子虽异常华贵,但却便捷轻盈。头上也不见绚丽珠翠,只插了一根白玉兰花步摇,身后跟着两位宫娥。她看见眼前的场景便知,他又趁她不在发脾气了。这几年,她从未见到过他在她眼前发脾气,同她说话,他永远都是温言善目,百依百顺。
可人人都怕他,是以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他还是从前那副心性未变。“参见皇后娘娘。”
那行跪在地上的宫人见她来了,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头比方才磕得还要响亮。
她们都知,陛下全依娘娘的,娘娘若是大发慈悲,陛下定会饶过她们。“这是怎么了?”
兰芙望向祁明昀,“你又在闹什么?”
祁明昀扫却眸中的戾气,上前迎她,声色软了下来:“去了趟永州,我先前种下去的豆角秧苗便死了,她们照料不当,自是该罚。”兰芙瞪大双眸,像是听到不可思议之言,再问他:“你种了什么下去?”“豆角,宵夜可以摘来炒菜吃。”
“你可真是……”她扶额苦叹,“你可真是个傻子。”跪着的宫人不敢听,恨不得剜了耳朵去。恐怕这世间,也唯独只有娘娘敢这般对陛下说话了罢。
“你一点也不懂,哪有人在冬天种豆角的。"兰芙挥手让那些跪着的人下去,外头寒重,她边跟着他进殿,边嘀咕抱怨,“还怪起旁人来了,她们还可算尽了心,竞让秧苗给长出来了,若是不尽心,你还以为种子烂在土里了呢。”她还不知道他种了豆角,他只说是让她等着看开花结果,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身为九五之尊,虽治事治国运筹帷幄,可几乎是不辨菽麦的。“冬日不能种豆角吗?"殿中烛光晃晃,温暖四溢,他牵她坐下,还一本正经问她。
“嗯,豆角不耐寒,会死的。"兰芙认真与他解释,望着他幽深迷茫的眼,她忽然觉得,她还要教他许多。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将菜圃里长出的蔬菜都用来做宵夜吃。这段时日夜夜都吃宵夜,兰芙觉得自己胖了许多,尤其是腰上。祁明昀自然不说,他揽着她的腰,空口白牙说她瘦了,要多吃点。她不信他的话。
是以当他今夜提着食盒进来时,她已漱口净手,放下帘子打算安寝,说什么也不吃宵夜了。
“阿芙,快来吃竹筒饭。“祁明昀稳稳托了两只竹筒出来,接着将几碟小菜一一摆了出来,有芥辣瓜、酸萝卜、酱白菜,还有一碗雪白嫩滑的甜豆腐脑。竹筒饭是在竹筒里塞米,密封煨烤而熟,米饭里原本就放了油盐,熟了后浸了淡淡的竹香,吃起来很是香甜。
兰芙闻到香味,腹中咕叽响了一声。
她裹紧被,筑起坚韧意志,闷闷道“我要睡了。”“你不吃吗?"珠帘外传来他清冽的话语。过了许久,她才低低嗯了一声,“不吃。”但竹筒饭挺香的,幼时家里都这样吃,白米加点油盐,放上几片腊肠蒸出来,连不爱吃饭的孩童都能吃完。
她昨日不过轻微提了一嘴想吃竹筒饭,他今夜便做了宵夜来这般馋她。“既如此,那我便吃了。”
祁明昀并未再喊她,他慢条斯理挽起袖摆,执起筷子吃起来。兰芙竖耳听着筷子敲击瓷碟的清泠声响,他用膳一向举止端正,也不知为何,碗筷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