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衍羲和正哄海芯木凤凰往他掌心里落,闻言挑起眉毛:“你雕刻的手艺这么精湛,为何从未雕过人像?”
凤南歌:“你不是聪明人吗,你自己猜?”
衍羲和:“嗯——要是我猜中了,你要奖励我什么?”
凤南歌把刻刀放下了。
衍羲和忙道:“没奖励也成,我猜,我猜。”
凤南歌重新拿起刻刀。
衍羲和:“你那翠鸟是我从三清山脚的当铺所得,梧桐树上有结界,凡人无法近身,所以它流落凡间的唯一途径是——有人在你飞升仙界后,将它丢出了梧桐树。但我有一点不解,你分明把它当成宝贝,为何未将它带上仙界?”
为何,还能是为何,昔年凤族举族飞升,凤南歌不过是只十余岁的小凤凰,飞升之前,家人自要打开她的乾坤袋,仔仔细细地查验一番,确认内里有无‘不合规矩’的物件。
所以与其在那时自取其辱,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把翠鸟带在身上,而是藏在梧桐树屋的衣柜里,才叫自由。
凤南歌不知道该怎么说,翻来复去不过四个字:“家风严苛。”
衍羲和了然。
“家风严苛,也就意味着你的童年没有朋友,你雕翠鸟,雕——凤凰,雕鱼糕,雕酒坛,雕精卫,”衍羲和在桌上那些海芯木物件上画了个圈,“却唯独不雕人像,是因为你知道,给翠鸟赋灵,尚可用装饰房间的借口做伪装,若是真雕了人像,再赋灵,日日与虚假的雕像对话,你的孤独便真的无处遁形了。如何?我的猜测,对是不对?”
衍羲和方才饮过酒,眼角处熏着淡淡的红,粉雕玉琢的面皮儿漂亮得紧,却还嫌凑得不够近似的,再往前蹭一蹭,腿上放着白玉古琴,双手托腮。
“你快说啊,对是不对?”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凤南歌生怕多看一眼,不止孤独无所遁形,她的喜欢也快无所遁形了。
画笔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凤南歌一指贵妃榻的另一头,故意冷下语调:“还雕不雕?要是想雕,就坐那边去,摆你最舒服的姿势,不要动。”
衍羲和便依言去贵妃榻上坐着,不说话了。
贵妃榻从搬进梧桐树里开始,就从未被人用这个懒散的姿势靠过,凤南歌抬头看看衍羲和,再低头看看海芯木,先勾轮廓,再下刀,乐师抱琴的模样便慢慢现于海芯木上,一开始只是模糊的形状,三千六百刀过后,已经现出了大概的雏形。
足足一下午的光景过去,属于衍羲和的特征便在她的刀下诞生了,银缕面具遮不住湿漉漉的眼睛,鼻梁挺翘,薄唇若有若无地勾着笑。
*
衍羲和已经倚在榻上睡熟了,他睡眠时间一向随性,地点也随性,只要是能歇脚的地方,睡在哪里都行。
再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满室金红色的余晖,他在贵妃榻上抱琴坐着,他的雕像在他怀里抱琴坐着,他从沉睡中醒来,他的雕像也从沉睡中醒来。
这是小凤凰的第一次。第一次雕人像,也是第一次给人像赋灵,衍羲和高兴起来。
“栩栩如生。”衍羲和赞叹了句。
却并未听到回音,小凤凰不在此处。
目光回落,他看到海芯木衍羲和站起身,怀里仍抱着琴,抬起左手。
于是巴掌大的小凤凰便展翅飞来,绕着雕像盘旋一圈,最后落在海芯木衍羲和的手臂上。
然后海芯木衍羲和微微低下头。
吻了小凤凰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