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家跑来说及此事的一个孙儿说起此事时,既感震惊,又觉气愤。
三个人愤愤然点评一番,张宓这才告辞离开。
张宓步履从容,走得四平八稳,待他上了车子,向送到门口的侍郎之子含笑拱一拱手,这才吩咐道:“走吧!”
马车启动,缓缓驶离了那位侍郎家,车上轿帘儿一放,张宓立即脸色惨白,汗出如浆。
官不修衙啊!
那尸体埋在那里,本来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
除非那房子垮塌,否则永远都不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怎么就能突然修起了房子?
不,光是修缮都没问题,居然拆房子!
这根本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发生了……
张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方才因为强作镇定,使得他的呼吸和心跳报复性发作起来,一时间头晕眼花,浑身乏力。
那一块手帕擦拭着他的额头、脸颊和脖颈,片刻功夫就已湿透了。
“改道,去枢密院。”
张宓好不容易挣扎坐起,对车外吩咐了一句。
车把式答应一声,便往枢密院行去。
张宓忽然心中一动,又急急吩咐道:“回临安府。”
车把式答应一声,车子再次改道。
一条街还没走到尽头,张宓再次改变了主意:“时间还早,依旧去定民坊拜访王尚。”
如此五次三番的变道,那车把式也察觉有点不对劲了,不过他可不敢有丝毫质疑,连忙答应一声,依旧向着原定的拜会目标家驶去。
张宓忽然想清楚了,如果惊慌之下举止失常,极易露出马脚。
尸体是在宣旨院发现的,他本就有重大嫌疑,这时越是淡定,才越不会引起他人的怀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在只能硬着头皮扛了。
生机,未必没有。
张宓坐在车上,双手合十,默默地祈祷。
当他的眼睛闭上的那一刻,眼前忽然看到了那个温婉、羞怯的小女人,她正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
张宓猛地打了个哆嗦,又猛然张开了眼睛。
……
宣旨院勘印房的主事徐洪诚,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一份从十年前到现在的,所有曾在勘印房任职人员的名单做出来。
其实,哪怕有着十年的跨度,也并不涉及太多的人员。
底层的吏目、执役们流动性并不大,甚至非常小。
因为吏员、执役,在一个衙门、一个职位上干一辈子,那是很寻常的事。
真正能够流动起来的人,是官。
而官的话,地方官任职是三年起步,枢密院这种地方的官员每一届任期就更长了。
所以,除非是在任期内考功极差,被贬官了;又或者表现极好,破格提升了,否则都会任期满了才走。
如此一来,宣旨院的勘印房十年中也不过就是两到三任主官的事儿。
只不过,宣旨院的人事档案都是用旧方式记录的,翻阅查找起来比较费事,所以才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此时,已经将近黄昏。
因为枢密院各个门户都已接到命令,从即刻起,许进不许出,所以门前禁卫刀出鞘、箭上弦,严阵以待。
一些来不及得到通知的官吏执役要放衙回家,却被堵在了门口。
听说是杨沅向枢相请命封锁了枢密院,他们立即就不再抱怨了。
宣旨院勘印房中发现两具尸体,而且一个是妇人,一个是孩子。
此等杀人恶行实在太过令人发指,枢密院上下人等谁不是义愤填膺。
现在杨沅封了枢密院,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事情,而是有了准确目标,要动手拿人的架势。
他只来看上一眼,就已经找到了凶手?
凶手可就是他们的同僚啊!
虽然还在正月里,大家都想早点下值回家,可这种瓜,谁不想第一时间吃到?
于是大家心平气和地回了自己的签押房,他们也想知道,藏尸于枢密院的杀人凶手,究竟是谁。
杨存中对杨沅一直很是欣赏,刘商秋找他把事情一说,杨存中马上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派人通知门子,去附近饭馆叫了“索唤”,给今晚留在枢密院的所有人准备了晚餐。
……
杨沅接过宣旨院勘印房主事徐洪诚交给他的表格,果然这么索查资料方便了许多。
杨沅先看了一下表格上近十年来的维修记录。
没有!
一次都没有。
神奇的“官不修衙!”
可是,那道贴着山墙一尺又砌起来的第二道墙,是六七年前砌的。
既然没有维修记录,那些沙石砖块是怎么运进来的?
杨沅忽然想到了他方才勘察那三间房时所见的东西。
难道是把砌墙的材料藏在纸张、油墨甚至印刷设备的箱子里,冒充印刷设备或者耗材运进来的?
杨沅马上把徐洪诚唤来,让他再做一张表,把十年来勘印房购进油墨纸张等各项物资的时间、数量等也做个表格出来。
随后,杨沅又找到被集中在庭院里,一时无所事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