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不敢对她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敢面对她,甚至宁愿再骗她一次。
可转头来,她的阿爹阿娘,却竟然正是姬渊这样离火灼身骨肉分离痛极的一生的罪魁祸首!
她慢慢后退,直至自己的后背重新贴在了那棵参天巨木的树干上,蓦地苦笑一声。
有落叶被吹拂到她的肩头,像是在轻轻安抚她的情绪,可她却只想在这一刻闭上眼。
姬渊站在树的另一边。
他明明距离她很近,只要绕过这如是菩提树,便可以牵住她的手,将她按在怀中。
可他不能。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掌心,仿佛要穿透自己的皮肉,看到奔腾在血肉之下灼烧折磨他这一生的离火。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更合理的解释,原来这样的离火便是改了星象后的业障,所以才会在触碰到她的时候,哑然平息。
他慢慢背靠在身后的大树上,神色有些莫测地放空,像是在嘲笑自己这无力的一生,原来从一开始便是注定成为的政治牺牲品。
知晓了自己的阿娘原来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原来她也曾身不由己,也曾在无数个夜晚哭泣和想起他,甚至在十年后被复活的时候,也一刻都未曾忘记他,她甚至为了他,只手推波颠覆了整个大邺朝后,某种淡淡的,难以形容的欣喜从心底如银屏炸裂般流淌出来。
可旋即,这样的欣喜里,却又难以避免地掺杂进去了无限的苦意。
因为他竟是与菩提树另一端的她,命运纠缠至此。
就好像——
好像他们注定一次又一次地相遇,再一次又一次地不得不相互试探,厮杀,欺骗,憎恨,再分道扬镳。
叮铃——
三千婆娑铃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将分立两侧的两人从这样的惘思中惊醒。
因为在说完了这一切后,徽元帝抬起了手,露出了掌中的一颗光华璀然的丹珠,轻轻吹了吹上面莫须有的灰尘。那颗丹珠那么剔透,那么完美,那么漂亮,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止不住想要沉迷的异香。
那是九方辛夷曾经闻见过的,最纯粹完美的登仙的味道。
是登仙,也是返魂丹。
这两样,其实从来都是一种东西。
然后,徽元帝站在原地,将那颗荟萃了无数条人命,集世间菩提之力的返魂丹,按向了胸口。
九方青穹神色一变,他猛地抬袖,想要去阻止徽元帝的动作,然而,他才刚动,却发现自己竟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的大力束缚住了所有动作 !
就在方才所有人恍神的片刻 ,地宫的地面上竟然不知何时升腾起了一片细微的、瓷白的光,而那样细碎却连贯的线条串在一起,悄然化作了一座借两仪菩提之力的困字阵!
肉身难动,三清滞行,所有人竟是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徽元帝的动作!
“蔺文。”珠子触碰到他衣襟的时刻,他倏而开口:“其实朕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已经变了。”
凝茂宏拧眉。
“朕用了你策论里的法子来打压世家,提拔寒门,励精图治,朕与你政见从来合一,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徽元帝淡淡道:“是在见到了什么才是权势滔天震主之威以后,还是在国将不国,你我衣冠南渡,见过了这世间真正的苍生以后呢?”
那枚珠子像是石子没入水面般,在徽元帝的胸口激起了一圈涟漪,有淡淡的光透出,而那样的光像是触动了早就布置在这片地宫中的另一方大阵,不过眨眼的瞬息,便见整个地宫之中,竟然都交错纵横起了无数的阵线,一条又一条地没入徽元帝的体内!
他舒展双臂,口中却还在继续说:“蔺文,你变了,朕不怪你。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人可以始终如一呢?人都是会变的,朕亦然。可是蔺文啊,如今的你,怎么反而开始竭力维护世家了呢?”
“因为站得越高,越能看到,普通人在这个世道下根本没有自保之力,人性本恶,如果没有世家镇守一方,维护世间正道,靠百姓自己想要维持天下清明,简直无稽之谈。唯有世家强大,才能有保护天下苍生的可能性。”凝茂宏沉声道。
九方青穹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看向凝茂宏:“蔺文,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
“我错了。”凝茂宏直截了当道:“太年轻,太幼稚,太想当然。我只是犯了所有年轻人都很容易犯的错罢了。”
“蔺文,假面带久了,想要摘下来,很难吧?”徽元帝却极直截了当道:“你不过是有了权欲之念,有了家中族人,所以再难从高位跌落。”
凝茂宏笑了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至少我从来都坦坦荡荡,倒是陛下昔日悲悯天人,口口声声苍生何辜。如今却觉得,这天下都应该为了供养皇室而生,一边削弱世家的力量,却又一边暗中与这些世家做交易,恐怕在陛下心中,苍生早就不无辜了吧?陛下,失去力量,就这么让你恐惧和不安吗?”
“坦坦荡荡?你也配说这四个字?”徽元帝讥诮道:“凝茂宏,朕的青梧殿里,可还住着你那嫡长女呢!她来朕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可敢在此处说出来?!”
“为了让你不对我凝氏开刀,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