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邪门歪道之所为。然而过去许多年间,占据榜首的,始终都还是势力独大的那三家。
佛国洞天,三清观,辟雍书院。
所以谢郑总管说观里,所指的,就只可能是一间观。
三清观。
谢家大公子在三清观修行过?
凝辛夷难掩眼底疑惑。其余的事情她之前多多少少知晓一二,唯独三清观一事,她竟是从未听说过。
“却也不能算作是观里。”谢晏兮终于开了口,他从踏入此处起,脸上便挂了着十足礼貌的笑意:“师父云游四方,我随侍左右,平妖戡乱,归家次数甚少,也鲜少在某处长时间驻足。但即便如此,虽然见面寥寥,面容记忆确实模糊,家父在书信中却时常提及诸位的名字,却没想到,直到今日,方才再相见。”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大家听到“家父”二字,脑中自然浮现了谢尽崖的身影和他昔日对阖府上下的恩典,又闻这位已故横死的家主在家书中也曾提及他们的名字,几人忍不住眼圈又是一红。
但却没有人主动提问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场合不对,也恐揭开伤疤,更怕知道了什么他们不应该知道的真相。
“竟是如此。”凝辛夷适时拊掌,她的声音里带了真切的惊讶,用团扇稍掩住了半张脸,只留了一双比平时睁得更大了些的杏眼,轻松岔开了话题:“原来夫君与我幼时的经历也有相似之处。”
谢晏兮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看向坐在上首的少女。
她今日见客,自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向来这种场合,年轻贵女们为了能在气势上压倒一头,难免会穿金戴银,再以浓妆和颜色厚重的衣裙来为自己增加几分底气,仿佛只有显得年岁更长一些,才能更有话语权。
凝辛夷却不一样。她穿得比往日更清淡,不过一身黛青色堆花衣裙,用料却层层叠叠,金贵厚重,外面罩的那层薄纱几乎要在光线下流转出斑斓的碎光,连谢晏兮都叫不上名字来。
别人愿以颜色妆点,她却以最名贵的衣料和最精巧的发饰,并不忌露出自己年轻气盛和稚嫩的一面。
此刻她轻轻一动,发上步摇坠下的海珠流苏便如水般轻晃:“过去我求学于辟雍学院,同样年幼离家,一心清修,难免闭塞,对家中事也少有了解,更不必说掌家经营,所以才向父亲将程伯讨了来,帮衬我一二。如今又有了诸位愿意助我,助谢府一臂之力。”
此言出,台下大家面上虽然堆笑,却多少带了几分奇异。
若是凝辛夷一开场就这样说,大家可能还要相信几分。可之前那一套实在过分娴熟了些的敲打后再给一颗蜜枣的操作下来,谁还可能将她真的看做一窍不通的闺阁少女。
这下谢晏兮彻底确定了。
面前这位凝家小姐,实在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主打一个能屈能伸,毫无包袱。他毫不怀疑,如果有需要,她还能展露出更多谁也没见过的样子。
他正这么想着,便见凝辛夷的目光含笑落了过来:“毕竟我也是今日才知,夫君原来也与我一样,没了诸位,是真的万万不行的。从今往后,谢府诸事也还要劳烦诸位多多上心。”
谢晏兮:“……”
谢晏兮不得不接住凝辛夷递来的“怎么原来也是个草包”的目光,硬着头皮,露出了一个尽量显得自己不问世事、除了打打杀杀平平妖以外,啥都不会的笑。
拆穿是不可能拆穿的,大家都把腹诽藏在心里,嘴里说着“自然自然”、“好说好说”、“都是份内事”,眼神还要尽可能真诚地对上这位年轻少夫人天真中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
简直像是一场看谁更真诚的演技比拼。
气氛极好,众人寒暄后,还被凝辛夷留下用了膳,说是她从神都凝府特意带来的厨子,手艺尚可,略尽一些地主之谊,还请不要推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岂有人会走。
反而是凝辛夷自己,敬了一圈酒,便推辞自己在此,不胜酒力,大家也难免拘束,回了书房。
书房的茶早就凉了,侍女们罗贯而入,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煮了新茶,又蹑手蹑脚地走了。
白日还没有变得如冬季那般苦短,夕阳色暖,斜阳落入书房中,凝辛夷处理完今日的事情,想了想,虽然知道即便她什么都不说,凝茂宏也还是会知道,但她还是提笔给凝茂宏写了一封信,将今日来龙去脉尽数告知,喊了紫葵进来,将信寄出,这才揉了揉手腕,抬起头来。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谢晏兮不知何时也已经坐在了书房里。
他拎了把椅子,就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偌大的书房方才分明连那么多人都可以盛下,此刻只剩他们两个人,凝辛夷却莫名觉得逼仄。
凝辛夷脸上的神色早就在她离开宴席时便已经一寸寸沉寂下来,所有那些演出来的浮夸都被她从眉尾眼角扫去,只剩下一低头时剩下的沉静。
谢晏兮就这么拎着一杯冷茶,静静看着她。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
她抬头落在他身上一眼,便已经复又垂首。
书页翻过一页,再一页,直到光线敛去,将要点灯。
紫葵寄了